颜泉明叹道:“他岂止是一个白面书生。当年,那令狐潮只有十二岁,却极有主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他并没有与杨国忠硬拼,而是逃出了长安城,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高人,他竟然学成了一身文武双全的好本事!不仅文章词赋做得好,而且,学会了一身飞檐走壁的好功夫,刀枪剑戟无所不精,最拿手的就是短刀!”
“刀枪剑戟无所不精?吹牛吧!”房若虚不信。
颜泉明淡淡一笑,继续道:“当时,令狐潮告诉家父,早在一年前,他就被朝廷授予雍丘县令,他故意托病留在了长安,探查杨国忠的行动规律,伺机行刺。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他有十成把握。不过,令狐潮却是极有心机,他并没有贸然行事,为了掩人耳目,他先离开长安去雍丘上任,再悄悄潜回长安动手。只是,刺杀杨国忠,不管成功与否,都将是九死一生,所以,这才来到常山,与家父见上一面。”
步云飞头:“先去雍丘上任,再回去刺杀,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又可迷惑杨国忠,这个令狐潮虑事周全,心细如发,行事谨慎,机会到了,却又是果决非凡,真有大将之才!”
“家父也是看上了令狐潮这一,对令狐潮极为欣赏!”颜泉明头:“只是,家父听令狐潮如此一,劝令狐潮不要贸然行事。那杨氏一族,势力强大,在京城里一手遮天,到处都是杨国忠的爪牙,令狐潮一个人前去行刺,根本就没有胜算,若是白白搭上一条命,实在是不值得。可无论家父如何苦口婆心,令狐潮心意已决。当时,家父也和步先生一样,以为令狐潮不过是个白面书生,见他执意要孤注一掷,就与他打了个赌,只要令狐潮能胜得了常山健卒,就放他走,否则,就必须留在常山,与泉盈妹成亲。”
步云飞叹道:“这个赌,颜大人肯定输了!”
令狐潮的武功,步云飞是亲眼所见,在堡子里,他一人一剑,与几十名密宗僧兵相博,若不是僧兵摆出天阵,根本就困不住令狐潮!常山健卒里,能有什么英雄汉好抵得过令狐潮!
那令狐潮一定是得了高人传授。然而,即便是有高人指,那令狐潮要练成这样的武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必定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毅力和天资!
令狐潮为报父仇,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十五年,令人肃然起敬!
颜泉明叹道:“不错!跟在我身边的曹参军,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功夫了得,号称常山第一勇将,可是,在令狐潮手中仅仅只走了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家父见曹参军惨败,心头着急,也顾不得规矩,派出十位常山骁将围攻他,结果,被那令狐潮用一把短刀,打得大败。”
“这怎么可能!”房若虚惊呼:“他有三头六臂?”
“当然没有!”步云飞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我哪里见过他!我赶到堡子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房若虚道。
“你在长安见过他!你们还是老相识!”
“大哥这是从何起?”
“你给他打造了一把袖刺!”
房若虚呆了半晌,恍然大悟:“令狐潮就是胡水朝!他就是刺杀杨国忠的刺客!”
颜泉明头道:“不错!令狐潮胜了常山十员骁将,向家父磕了三个头,然后,飘然而去!”
步云飞摇头叹息。令狐潮与颜杲卿那一场诀别,真有当年荆轲刺秦的豪气。不由得对令狐潮更加敬佩!
当初,令狐潮化名胡水朝,向房若虚定制袖刺,自称是雍丘客商,长安县衙前往雍丘调查一无所获,原来,他就是雍丘的父母官!这个令狐潮刺杀不成,肯定又回到了雍丘,他在雍丘一手遮天,长安县衙当然查不出任何线索。
拔野古问道:“令狐潮在长安刺杀杨国忠,虽然一击不中,却能全身而退!功夫非同寻常,他那一身好功夫,是跟谁学的?”
颜泉明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家父也曾问过他,他他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不耐烦世间俗事,师父要求他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家父见他如此,也就不好再问。”
步云飞摇头:“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步先生的意思是……”
“步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那令狐潮他在长安,一击不中,及时抽身,一也不恋战。如此看来,令狐潮行事,精明果敢,审时度势,不是莽撞之人。他前去刺杀杨国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也应该知道,以一个人的一己之力,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步先生的意思是,令狐潮的背后,一定有人相助?”
“至少,杨国忠会这么想!”步云飞着,斜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张兴。
张兴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看着桌面上忽明忽暗的烛火,似乎对颜泉明的话语,毫无兴趣。
张兴不应该对颜泉明的话无动于衷!
他是长安县衙的捕快,他的职责,就是追查刺杀杨国忠的凶手,包括刺客和幕后主使!而刺客已经明确了,就是雍丘县令令狐潮,令狐潮背后的主使,即便不是颜杲卿,那这个人也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刺客令狐潮就在常山,甚至,就在太守府中!但张兴不仅表现得毫不关心,而且,他竟然与颜家的公子平起平坐,相安无事。
更让步云飞不解的是,马燧也是刺客!他的目标是安禄山,而以颜杲卿的精明,竟然会对马燧的刺杀计划一无所知,马燧不仅成了颜家的座上宾,就连被马燧胁迫加入刺杀行动的步云飞,更是成了安禄山的座上客!
步云飞现在已经成了高力士的一枚棋子!而且是最为关键的一枚棋!
然而,颜泉明竟然对他这枚高力士的棋子,开诚布公讲了这么多!
难道,他们真的对马燧的刺杀计划一无所知?
在进入四方客栈之前,步云飞就断定,马燧已经出事了!
但现在的情况来看,马燧似乎是一事也没有!他像个局外人一般,坐在颜泉明的身边,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马燧心思缜密,喜怒不行于色,在马燧没有发言之前,步云飞不敢把这层纸捅破!
而马燧确有大将之才,他似乎很清楚步云飞的尴尬处境,安然在座,毫不慌乱,一也不担心步云飞把他供出来。
“步先生所言极是!”颜泉明笑了笑,道:“这些日子,杨国忠不仅查到了刺客就是雍丘县令令狐潮,也查到了令狐潮与家父的关系!所以,杨国忠认定,令狐潮的幕后主使,就是家父!起来,这还是长安捕快张兴、张先生的功劳!”
步云飞了头,并不感到诧异。张兴精明过人,而且,极为执着,只要给他时间,他绝对可以把这件案子查清楚。
“颜公子,张某也是职责所在,还请见谅!”张兴向颜泉明拱了拱手,道:“步先生,当初,张某把你们几位缉拿归案,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步先生兄弟三人是刺杀杨国忠的凶手。只是,那杜乾运是个酒囊饭袋,为了向杨国忠交差,只好把步先生兄弟当做凶手交差了事。”
“步某明白。”步云飞笑了笑:“步某还要感谢张先生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张先生仗义出手,我兄弟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之鬼!只是,张先生既然与安庆宗过从甚密,又如何要帮杨国忠探访刺客?”
张兴正色道:“步先生此话差矣。张某做事,向来只求心安!缉拿刺客,是在下职责所在。杨国忠、安禄山,在张某眼里,都只是刑事犯的当事人而已,张某只是秉公查案。当初,房若虚供,一个名叫胡水朝的雍丘客商人向他订制了袖刺,长安县衙派人去雍丘,查无此人。不过,据张某查访,雍丘县令令狐潮的面目,与房先生所言胡水朝,颇有几分相像。而且,令狐潮在十五年前,似乎与杨国忠有过节。张某依照这条线索,很快就查明,那个所谓的雍丘客商胡水朝,就是令狐潮。而且,顺着令狐潮,查到了常山太守颜杲卿头上。世人盛传,颜太守与杨国忠有过节,而刺客令狐潮被颜太守收为义子,甚至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许配给他。这其中的关系,不言自明!”
“张先生是,颜太守就是刺杀杨国忠的幕后主使!”步云飞道。
“根据张某掌握的线索,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张兴道:“五天前,张某奉命前往雍丘缉拿令狐潮,那令狐潮听到风声,抢先一步弃官而去,禁军扑了个空。张某查到,令狐潮逃到了常山,常山是颜太守的治下,如此一来,颜太守肯定脱不了干系!”
“可家父的确不是刺杀杨国忠的幕后主使!”颜泉明道:“尽管,家父对杨国忠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