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杲卿却也是一位能吏,做了太守没几年,就把常山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街道整洁繁华,成了洛阳以东最为繁华的城市,城里酒肆丛立,人来人往,更有一座花魁坊,乃是河北有名的烟花之地,有不少江南美女、长安歌姬,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慕名前去逍遥游乐。
一路上,队伍餐风露宿,路过州府县城,公主车驾可以住在驿站里,随行兵马奴隶,就只能露宿街头。如今,进了常山,那常山驿站是洛阳以东最大的驿站,屋宇高大,房间众多,容得下五六百人。随行人马全都可以住进驿站里,免了露宿风雪之苦。
太守颜杲卿也是极力供奉,亲自来到驿站迎接两位公主,在驿站设宴,招待公主一行。酒宴结束后,给每个范阳兵发了一两银子的辛苦费,范阳兵都知道花魁坊的名声,手里又有了银子,个个心痒难耐,想去风流一番,只是碍于职责,不敢妄动,便去央求马燧。
马燧却也豁达,见这些范阳兵一路也是辛苦,反正到了常山地界上,就是安禄山的天下,那颜杲卿一向以精明能干著称,办事周全,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子。便与太守颜杲卿商量,请颜杲卿派出得力的常山健卒,替换范阳并负责驿站警戒。留下几个老成的范阳兵在驿站打,其他人放半天假,各自出去逍遥。众范阳兵欢声雷动,一哄而散。
那常山太守颜杲卿十分乖觉,知道马遂虽然只是个八品的行军参军,可安禄山能把公主车驾全权委托马遂,足以明,马遂在安禄山父子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颜杲卿并不敢在马遂面前以五品太守自居,态度十分殷勤,到了晚上,又在太守府设宴,款待马遂。
公主的起居,自有内监钱恩铭负责打,马遂不用操心。唯一担心的是那一百多陪嫁工匠,不过,颜杲卿早已安排妥当,工匠们都安排在西北方的偏院里,三百常山健卒,里三层外三层,把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马遂看后,十分满意,却还是不太放心,就让副总管步云飞,带着宋武杨和几个老成的范阳兵,留在偏院里。这才起身,前往太守府赴宴。
夜色降临,驿站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常山健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三三两两,散布在各个要紧之处。公主居住的后院,更是戒备森严,除了全副武装的常山健卒,还有范阳兵把守在后院院墙内,常山健卒只负责墙外警卫,不得靠近院墙。
步云飞在偏院,挨个厢房巡视,宋武杨跟在他身后。
步云飞当上这个行军副总管,其实是被马遂胁迫。不过,这一路上,马遂对步云飞还是十分客气,而且,见步云飞办事伶俐,凡事颇有见解,很多事情还要和步云飞商议。
两位公主的衣食住行、仪仗侍卫,事无巨细,都关乎大唐威仪,凡事马虎不得。护送公主和亲的,有宫中内监,还有这一群“陪嫁”奴隶,外加一百多护卫的渔阳兵,总共有五六百人,虽沿途府县都要供应接待,可要这些多人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也不是件容易事。这一路上,两人商商量量,相互配合,却也如同是一对配合默契的正副主官,把事务安排得十分妥帖。时间长了,马遂似乎对步云飞的戒心消弱了许多,今天晚上,他去太守府赴宴,就把驿站里的事,都交给了步云飞,很是放心。
马遂走后,步云飞也不敢怠慢,公主那里的事用不着他插手,心思全放在这一干陪嫁工匠上,安排众人吃住、查验卯、一应琐事,好不容易众人全部安顿下来,步云飞还要挨个房间巡查,确保万无一失。忙了一个时辰,工匠们都已入睡,步云飞却还没吃晚饭。
偏院是一个四合院,有十来间平房,每间房子里一个大炕,十几个工匠挤在大炕上,大炕下面烧着炭火,很是热乎,工匠们并排而睡,虽然拥挤,可比起前些日子餐风露宿,已经算是天上人间了。
偏院里十分安静,工匠们早已入睡,负责警卫的常山健卒知道规矩,驻守在各自岗位上,并不交头接耳。
步云飞和宋武杨巡视一周,并无异常,两个人打着哈欠,回到了院门旁的厢房里。这是颜杲卿专门为步云飞预留的房间,步云飞身为行军副总管,有资格住单间。
两个常山健卒守在门口,见到步云飞,俯首施礼:“步大人,太守大人送来酒席,请步大人慢用。”
步云飞现在官居九品行军录事,官不大,却是正儿八经进入大唐官员序列的现任实缺官员,而且,颜杲卿也是安禄山的亲信,知道步云飞是未来范阳军器局总管,是安禄山心目中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军器局虽然只是个营造机构,但对于安禄山而言,却是举重轻重,安禄山的大军急需军械,而且,地方节度使私自建立军器局,犯朝廷忌讳,必须严格保密,所以,总管一职,不是他信任的人,绝不敢轻易授予。所以,颜杲卿对步云飞也是十分殷勤,见步云飞不能去太守府赴宴,便专门为他安排了一桌酒席,派两个奴仆送到驿站。
宋武杨替步云飞推开房门,房间里热气腾腾,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桌旁两个身着皂衣的奴仆,低着头,弓着身子,向步云飞施礼。
步云飞伸了个懒腰,摸出散碎银子,对那两个奴仆道:“多谢颜太守盛情,步某很是不安,请两位回去,多多致意颜太守!”
两个奴仆却并不动身,一个身材瘦的奴仆俯首道:“颜太守吩咐奴才,伺候步大人用膳。”
那奴仆的声音听着耳熟,步云飞定睛一看,却是一声苦笑。
话的,竟然是房若虚,另一个,不用看就知道,是拔野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