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二年二月底。
经过几天的匆忙准备,大军开拔前的所有事项都已准备妥当,如今就等黄巢一声令下,朱温的永宁军就可东进击敌。
此时永宁军中却是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就是从长安城而来,由皇帝黄巢亲自派遣的监军使严实。
这是例行做法。
朱温对此早有心理预期。
当他独自领兵屯驻在东渭桥时,朱温就知道他永宁军早晚会有这号人物存在。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两月来并无人前来。
如今朱温再次独领这支军队攻击东进,这位监军使却姗姗来迟。
毕竟作为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一支军队完全的交给某位大将,肯定是要安排心腹之人前来监督。
严实入了永宁军后倒没有表现的多么张狂,反而是处处与人和善脸带喜色。
但纵使如此,整个永宁军对他仍旧是防范十足。
因此就绝了严实在永宁军中快速拉起一杆子人马的想法。
朱温对严实的小动作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他对自己,对麾下的这帮兄弟们有着绝对的信任。
三天后。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朱温的永宁军正式开拔,奔赴新的前线。
于此同时,尚让统领五万大军,在以京兆尹王播、御林军将军林言为副将的情况下也是从长安城开拔。
京兆尹王播本就是跟随尚让多年,在左军时就是副将,是尚让的左膀右臂,只是人平素比较低调,故而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仍旧是不容小觑,大齐建立后,王播凭借军中功劳,因此得了京兆尹一职。
只是在随后的日子中,因为宰相赵璋在长安城中大行屠杀之策,使得京兆尹王播的存在感更是少了许多。
而林言自不用说,这是黄巢的亲外甥,被其寄予高度厚望的接班人。
这次能够被黄巢派出来跟随尚让领军作战,一方面是为了继续磨炼林言,意欲通过此战再次为其增加功劳。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监督尚让。毕竟此时尚让手中可是掌握了大齐的五万精锐。况且还有朱温的一部永宁军也是听从尚让的吩咐。
对此时的黄巢而言,信任你不等于绝对的放手。无论如何还是会在军中安插自己的心腹,以此来时刻监督领兵大将,不然黄巢怕是在大明宫中都不能安稳睡去。
如今长安城中最为高兴的人莫过于新任宰相孟楷。
平生所遇两大对手:一个赵璋,在自己精密筹划下已经见了阎王。
另一个就是尚让,此次领兵西去与大唐军队作战,至于何时能归来,这还不得知。
但这对孟楷而言已经够了。
对了,还有被尚让依为心腹,与其素有嫌隙的永宁军朱温也在他的建议下,领兵离开长安。
因此时下长安城中除了皇帝黄巢外,最有权势的男人当属孟楷。
于是在尚让刚领兵出城,孟楷就迫不及待的接手了尚让的一切事务。
当然赵璋死去后留下的职务也是被孟楷全部接手去。
顿时孟楷府前就开始了长长的排队。
朱温的永宁军出了东渭桥后,直接过蓝田奔商州而去。
此次行军加上随军家属、民夫等差不多近万人,因此行军规模也是十分的庞大。
但这与尚让的五万大军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
五万大军连绵数里直接奔着凤翔而去。
“军使,是否加快行军速度?”
当大军缓慢在路上行进时,朱珍骑马走到朱温跟前问道。
对朱珍而言,虽然此行东进,近八百余里有些遥远,但内心还是欢快的。毕竟身为武将能够上阵杀敌就是最为畅快的事情。
因此在他见识到了大军的行进速度后不免有些着急的问道。
朱温听到朱珍问询并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战马缓缓前进。
此行就是对朱珍最好的回答。
朱珍挠了挠头,赶紧从战马上跳了下来。
“让你去办的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这时朱温才看向身侧的朱珍问道。
“一切都妥当。”朱珍连忙说道。
此次永宁军近万人行进,不是一件小事。因此朱温在与众人简单商量后就重新安置了各营的行军位置。
如今永宁军七营正卒、三营辅兵,还有若干随军家属、民夫都被朱温重新编为营伍。
庞师古、氏叔琮的两营先锋营士卒轮流为大军先锋,部署在整个军阵行进途中的最前方。
这样一来,即使前方猝不及防的遇到敌军袭击,他们也可快速反应过来拒敌。
而王彦章的铁枪营、丁会的陌刀营、赵青山的横刀营则是在军阵中间,这是第二道防线。
朱珍的骑步营在抽掉出一部骑兵交由徐怀玉统领作为临时的斥候外,大部骑兵部队则是游奕在军阵两侧,以防两侧有敌军突然袭击。
朱温则亲率亲卫营初于整个军阵的中间。
胡真统领三营辅兵领着一众民夫、随军家属则是紧跟其后。
庞师古、氏叔琮两营先锋营士卒从前锋的位置上轮流下来休息时,就会被安置在整个军阵的后方,如此即可缓慢行军得到休息,又可充分保证大军的整个后部不受敌人的袭扰。
毕竟永宁军的所有家当可都是被胡真给带着,一旦后方出了问题,可就是大问题。
故而在行军途中,朱温也是多次吩咐朱珍左右前后连番观察警戒,确保整个大军能够安然无恙的行军。
至于行军速度的快慢朱温并不担忧,时下虽说杨复光屯兵三千驻扎在邓州,但他并没有即刻发兵西进长安,因此朱温内心就不慌张。
而此时最忙的就是斥候统领徐怀玉。为了能够确保大军行进安全,他可是将其麾下所有的随军斥候派了出去,还尚感人手不足,这才从朱珍的骑步营中又借了一些兵马。
朱温刻意压制大军行进速度,一是前线战事并不紧迫,故而他还有充足的时间。
再者,这次是长途行军,对军队的耐力是很严重的考验,因此还需他来仔细观察这支军队到底如何。
虽说当时西进进攻长安已经得到了一定的验证,但对朱温来说着还远远不够,何况在进了长安城后永宁军可是得到了快速的补充,原有军力也是有些下滑。
另一方面就是即使前段时间他们才刚和诸葛爽的夏绥军一战,以微弱兵力成功击溃夏绥军六千众,但那是本土作战,是以逸待劳。
因此综合种种考虑,在大军刚开拔行进时朱温并没有过分要求速度,只要能够保持阵型整齐就是一种进步。
“去告诉你麾下的骑兵,保存一定兵力在四周警戒外,其余人皆下马而行。”朱温看着朱珍吩咐道。
朱珍一愣,不明白这是何意。
朱温继续说道:“眼下我军战马奇缺,好不容易拼凑起来这一营骑兵,他们是要留在关键时刻使用。”
“如今暂时并无战事,别一个个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
“长途行军,特别是后面将要进入山区,对战马损耗是极大的,作为骑兵要学会心疼自己胯下的战马,他们不仅仅是马,更是你在战场上驰骋作战的伙伴。”
朱温看着朱珍絮絮叨叨的说着。
朱珍仍旧是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没听到我说的吗?”朱温脸色冷了下来说道。
“听,听到了。”朱珍连忙应承道。
朱温有些无奈的看着朱珍又说道:“听到我说的了,还不快去传达军令。”
“你自己看看你麾下那些人,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朱温皱着眉头指着还在远处肆意奔跑的骑步营士卒。
“遵命。”
朱珍顺着朱温所指看了过去,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的确,朱温安排一部骑步营的骑兵作为警戒之用,但只需在两侧游走即刻,哪像现在那样在两侧来回游走,就像监军一般。
再这样下去,他们内部怕是就有怨言。
更何况暂时没有军事任务的剩下所部骑兵,也是一个个耀武扬威的骑在战马上,一个个乐得轻松自在。
对此,行军不过几个时辰,胡真就来抱怨了两会。
这还没有到达此行的终点,战马可是已经损伤了三匹,很快就送到了胡真处,然后继续讨要优良战马。
若是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整个骑步营都不会有几匹战马可用。
战马奇缺,而且喂养这些战马更是所需甚重,因此这般平白无故的损耗的确是让人有些心疼。
“军使对朱指挥是否有些苛刻?”谢瞳也是牵着一匹驮马跟在朱温身后,见刚才朱温呵斥朱珍才不忍开口问道。
朱温一愣,然后有些怪异的看着谢瞳笑着说道:“谢参谋,没想到这才几日时间,朱珍倒是已经讨好了你。”
换做是他人如此说,谢瞳怕是早就跪磕在地上高声呼喊饶命了。
军中谋士私交军中大将,可是容易引起主帅怀疑的。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谢瞳知道朱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也就大胆的问道。
“军使说笑了。”谢瞳笑着回应道,“以朱指挥的为人,怕是没有人会不喜欢。”
“哼。”
朱温冷哼了一声说道:“他倒是落了个好人当。”
朱温说完之后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