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爷一脚踹爆了那根柱子,同时耸耸肩道:“紧张什么?既然里面放了东西,八成就是空心的。空心的玩意儿做承重,这栋楼也撑不到现在。”
听到这番颇有道理的话,我还真有点被他说懵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
果然,柱子里面有一处空洞,刺骨阴风裹着煞气呼呼地往外冒。能看到这里面放有一尊佛像,我还认得,那是大愿地藏王菩萨的神像。
想到在棺材里拿出来过不动明王尊的佛像,这里又看到一尊大愿地藏王菩萨的佛像,我在心中将八煞眼的情形不想,喃喃自语:“大慈大悲大愿大行大智,五大菩萨,佛陀的不动明王尊,难道八煞眼中尽是这些藏传佛教的阴轨邪物,用作镇压?”
“这东西,怕是也有一道邪术。”有过上次的经验,小三爷不敢再随便伸手去拿了,手上握着银枪,做足力气就往佛像上捅了过去。
我也没拦他,虽然有点不敬吧,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就听当地一声,银枪戳到,小三爷突然眼睛一瞪,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手上的枪差点脱手飞了!而那大愿地藏王的佛像也从空洞里弹了出来,并未受损。
佛像一离开,那石柱好像瞬间承受了磅礴大力一般,霎时间碎成齑粉,浓烈的阴煞气乱窜,犹如火山爆发一般!
“糟糕!喷出来了!”小三爷吃了一惊。
我心里也是一紧,同时灵机一动,匆匆用判官袍下摆将佛像一裹。小三爷也回过神来,一把拎住我的领子。箭步向外冲去,就像拎小鸡似的,两人飞快掏出地下室,反手把大门关上。
小三爷咬破自己的食指指间,在门上画了道蹩脚的符篆。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老惊讶了,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平时考试总交白卷的学生,突然期中考试考了个及格似的。
“艹,你这啥眼神啊?”小三爷画完符篆,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洋洋得意地道,“这道符是专门用来封阴气用的,花了我好几百。”
“咋?”我挑眉询问。
小三爷洋洋得意:“我跟你说,那天我和大宝去吃烧烤。路上遇到一人,挺有眼光的,说一看我啊,就是修仙的奇才!你说是不是有眼光?我可是仙家。我觉得这人啊说不定是个隐世的高人,然后啊,他说跟我有缘,就卖了我一本符篆秘籍,就五百块!”
……这个智障。
我忍住骂他的冲动,二话不说,拉上小三爷,撒腿就跑。
果不其然,那道血符屁用没有,汹涌阴煞之气一涌而出,眨眼间将我和小三爷都吞没在内!八煞眼的每一个都是阴煞聚集之处,一眼被破,便如海口决堤。
所幸这阴煞汹涌并不具备杀伤力,来到大天地中一段时间,就会消散在世间。
被阴煞气流的大潮席卷,我顿时感觉浑身都宛如坠入冰窟般,手脚都要冻僵了。这是活人对于阴气的自然反应,许多人去到乱葬岗、火葬场这些地方会感觉到温度很低、手脚发凉,那都是因为阴气过重,压制了人身阳火。
但是,我同时也感觉到穿在身上的判官袍在不断以我的身体为战场,吸纳着不断涌入进来的阴气,鲸吞牛饮一般,进来多少它便吸走多少。
若非如此,我的肩头阳火早就被如此凶猛的阴煞气给扑灭了。
感觉到判官袍传来的一丝‘欢愉’,原本想要马上开启黑狱躲进去的我,一咬牙,将小三爷先送进黑狱中。
自己咬着牙坚持在阴气的潮汐之中,哪怕是有判官袍不断吸走阴气,我依然感觉周围体温在不断下降,身体的阳气在被丝丝缕缕地抽走。
直到再也坚持不了,我才打开黑狱躲了进去。
黑狱门一关,隔绝外界。我就像是寒冬腊月从冰冷河水中解放出来,浑身回暖了一股热流。
这股热流同样来自判官袍,吸走了大量阴煞之气后,判官袍的颜色变得红艳了一些。转化为一股暖流,由下腹而起,流转全身。
最后来到肩头,让虚弱下去的阳火又旺盛了起来。
判官袍自有护身之能,化阴还阳,理冥息调阳气。
我一进黑狱,就领受了判官袍传来的一道冥冥灵犀,盘腿而坐,放开身心,心神两立,任由判官袍在我体内经脉中折腾。
一道心神留在体内关注判官袍的工程,另外分出的一道心神就去找小三爷和高小八他们了。
此时的小三爷、高小八都在不远处围观着威风凛凛的睚眦。那头猛兽为黑狱之意气,龙头虎身,一只爪子压着已经被打回原形的胡小翠,就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仰着头颅。
八恶人难得老实,就在睚眦旁边。
小三爷嘴里啧啧称奇:“早就听说过龙生九子,虽然没见过真的,但能看到一头意气化形的也算一饱眼福。诶,小柳子,它算是你这监狱的牢头了吧?你试试看,能不能命令它?”
我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如果把黑狱当监牢,黑狱意气化成的睚眦,称之为牢头不假,但它也肯定是崔二爷设下的法度。我算不上是它真正的主人,不过……可以试试。”
人都有份好奇的心思,我也是年轻人,少不了那份跃跃欲试。
走上前,直面这头凶猛异兽,免不了有点忐忑。睚眦对别人基本上不予理睬,见我上前,它那双铜铃似的眼睛有了些焦距。
被这么双铜铃似的大眼盯上,加上睚眦的赫赫凶名,我也有点紧张。
传说睚眦弑杀,好勇斗狠,龙生九子,属它最为凶悍。
见它眼中并未露出敌意,我稍稍放心,然后指了指它爪下摁着的狐狸,抬头看着它问:“能把它交给我吗?”
睚眦似乎可以听懂,抬起了自己的爪子,但也没再留在黑狱中。纵身一跃,又恢复了如意如气,似有若无的状态。
睚眦一走,小三爷挺高兴:“这还挺听你的话啊,别让它走啊,再叫下来。”
我没搭理他这浑不着边际的要求,翻了个白眼说:你当是你家佣人呢?
众人围拢一看,地上的狐狸被一团浓浓黑色包裹,连着皮毛都已经泌染成漆黑。高小八说,有睚眦加入之后,胡小翠很快便落败,但她的不死身确实棘手,在没有弄清楚具体原理的情况下,杀不死她。
此刻睚眦一走,胡小翠修持的鬼门扭曲黑色法力又开始修复她的身体。我皱起眉头,她的法持很古怪,超乎狐媚妖孽,精灵鬼怪之外,连高小八和小三爷的见识都看不出具体名堂。
但我绝不相信有什么不死之身。
念头一动,催动黑狱的法度,在胡小翠身上落枷上锁。判官袍的法度与鬼门的法力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枷锁一落,胡小翠身上升起的黑雾顿时消散许多,胡小翠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看了眼我,此时眼中早就没了平和,只有怨毒之色,再看到小三爷时突然激动:“你、你,白郎呢?我的白郎呢?你把他怎样了?!”
胡小翠说话时,皮毛褪尽,变成人身。那副光头方脸,没眉毛,一身黑纹仿佛男人般的样子,着实把小三爷吓了个踉跄。
“你……男身女声,是个阴阳胎?”小三爷脱口而出地问。
胡小翠面露狰狞,要不是身上被枷锁束缚且早就被打散了一身元力,恐怕早就冲上来了。
“什么阴阳胎?”我没听说过,轻声地问。
小三爷这时也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用压低的声音说:“阴阳胎是我们仙家之间的叫法,就是说有两套东西,被视作怪胎。不管是哪家哪门里出了个阴阳胎,基本都是被视作怪胎长大,会被孤立,家族也不会为他们撑腰,任其自生自灭。我也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天见到了两个……”
听到小三爷这么说,我也是大吃一惊。本以为胡小翠只是长相问题,没想到……
在人类的社会里,有时候也会有畸形的胎儿诞生。大部分的父母都会在他们诞生前,选择扼杀于腹中。即便是幸运的出生了,却也恰恰是不幸的开始,因为他们的怪异,会在周遭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在社会中饱受异样的目光、甚至刻薄的羞辱。
傲慢与偏见、孤立和欺凌。
胡小翠依然紧紧盯着小三爷,我替小三爷做了回答:“没死,还活着。”
听到这五个字,胡小翠像是大松了一口气,有些失魂落魄似的嘴里喃喃:“没死就好,白郎活着就好……”说着话,她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把胡小翠和八恶人分别关入黑狱牢房,我和宋大宝、高小八、小三爷围坐成一圈。我拍了拍宋大宝的肩膀,关心地问:“大宝,怎么样?”
宋大宝憨厚一笑道:“没事,好着呢。刚刚你们说的我都能听见,柳哥,八煞眼现在就拔掉一个,就这么麻烦,还剩七个该怎么处理啊?”
“这里一破,别的煞眼必然是有了防备,想打出其不意,难。”高小八也如此道。
我点点头,认同他们的说法。可要怎么处理,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也许可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