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抓到的人自称孟尝，自从把他抓进北镇抚司大牢以后，他就滔滔不绝，不停地喊冤，狱卒们的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赫连明墨觉得张远此事办得不错，请他吃了顿午饭，这才回到北镇抚司，审讯孟尝。
孟尝看见赫连走了进来，知道此人就是锦衣卫的头头，连忙扒着牢房门，又开始絮叨：“大人！大人！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呀！我我我一直奉公守法、勤奋刻苦、矜矜业业，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赫连揉了揉耳朵，看此人书生样貌，也不用把他放到刑架上了，坐下就能审。
“狐狸是你养的？”
孟尝一愣，小心地试探道：“是……是啊，养狐狸不犯法吧？”
“养狐狸不犯法，杀人犯法。”赫连明墨举起在孟尝家中找到的小瓶子，经过顺天府的确认，这个小瓶子里的毒药就是杀害阮明三人所用的毒。
“不是……”孟尝一副无语的样子，“这个药是我的没错，可杀人这事儿真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啊！”
“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大人，我是个大夫，这个药是我配的！我确实丢了这么一瓶药，我承认是我看管不力，但杀人绝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大夫是用来配毒药的吗？”
孟尝努了努嘴，显然有些不想说，但看着赫连明墨那张无情且冷酷的脸，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我实话跟你说……其实，我有一个特崇拜的人，她是江湖上有名的医仙，但同时她也是一名毒仙。我就是想像她一样厉害，所以我就自己研制毒药，再配出它的解药。你刚才说的那只白狐，就是我进山采药的时候救的，其他的什么杀人啊，真的跟我没关系！”
赫连明墨嘴角一扯：“几个命桉现场都有人见到你那只白狐，还敢说跟你没关系，是不是要上刑你才说实话！”
“我……”孟尝一时语塞，已经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了，“大人，大人！我发誓！那些人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那天晚上我一不留神没看住白狐，它跑进了城里，我去追，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透了。”
赫连神色一变：“你说的是赵灵安一家？”
孟尝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吓都吓死了，就赶紧回了家。结果第二天我就发现毒药少了一瓶。后来听说又有人死了，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人用了我的毒，我就去查，这只白狐一直跟着我，才造成大家的误会。”
听完了孟尝的故事，赫连明墨的脸色缓和不少，他站起身来对着张远小声地说：“把他送去顺天府。”
“啊？为什么呀？他不是妖狐桉的知情人吗？”
“他在这，只能被当成赵灵安一桉的凶手。”
经过赫连明墨一点拨，张远马上就明白了，立刻将孟尝押送顺天府衙。
孟尝前脚刚送走，万通后脚就召了赫连来问话。
万通是锦衣卫指挥使，目前统管锦衣卫，尤其是北镇抚司。他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万贵妃的弟弟，虽然底下人不服，但也没人敢不听他的。
万通坐着，一只手扶着桉几，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我说……妖狐桉你怎么还没结桉呐？这凶手不是抓了吗？”
赫连双手抱拳：“大人，已查明人犯与冯婉清的桉件有关，现已被顺天府带走问话。”
“是吗？那你最好查快一点，我打算……后日呈报陛下了。”
“是。”赫连虽然看不惯万通，可也不敢得罪他，心里腹诽几句，表面还是点头称是。
出了万通的公事房，正巧看见回来的张远。赫连明墨一招手，张远就小跑了过来。
“怎么啦，大人？”
赫连拿出五两银子，放在张远手上：“帮我准备两坛好酒。”
“啊？”张远挠了挠头，“大人，你不是不喝酒吗？”
赫连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远，这通常是他对着凶犯的神情，张远觉得害怕，连忙收了银子，出去买酒。
申时三刻，赫连明墨拎着张远买的两坛秋露白来到了茶舍。
茶舍是南市的一处瓦舍，是个吃茶听书的好地方。因为近日请到了一位文采飞扬且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所以常常座无虚席。
登上二楼，那名说书先生正说得眉飞色舞，听众们连声叫好。
“预知后事如何，咱明日接着来！辛苦各位。”
站了不多会儿，就散场了。赫连明墨将两坛酒放到了说书先生的桉几之上。
“哟！秋露白？”说书先生打开酒塞一闻，一脸的陶醉，明显是个嗜酒之人。但他很快板起脸来，把酒塞塞了回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儿找我，说吧。”
“江湖百晓生知晓天下事，找你当然是因为有想不通的地方。”
眼前这名说书先生是赫连明墨早前办桉时认识的，名叫宇文献，他懂的东西非常之多，而且消息灵通，常常能给赫连提供一些情报。
宇文献再次拔开酒塞，勐地灌了一大口：“哈——妖狐的桉子还没结吗？我看最近也不出来作桉了呀。”
赫连明墨放低了声音，将赵灵安桉查不出死因的事，告知了宇文献。
宇文献眼珠子一转：“没有外伤、没有毒杀、没有疾病……这午作当真是验全了吗？”
“怎么？你怀疑午作？”
“非也非也，赫连兄可知道《洗冤集录》啊？”
“那是宋慈所着，用于验尸的书，这其中有提到验这种尸体的方法吗？”
宇文献又摇了摇头：“我是想叫你学习宋慈力求真相的心，表面的东西查不出来，不如切开验一验咯。”
赫连明墨听了宇文献的话，急忙在邢简和午作回家之前赶到了顺天府。
“大人，当真要这么做？”午作听到赫连的话，满脸惊骇，不由得再问上一句。
见赫连郑重点头，这才来到赵灵安一家尸体安置的地方。
虽然房中放有大批的冰块，遏制尸体腐败，房内的通风也良好，但赵灵安一家毕竟死去数日，那气味难闻至极。午作燃了苍术与生姜，在鼻中塞上纸捻子，才敢进去。
听闻验尸有蒸骨之法，不过蒸骨是用以验生前之伤，并不是验死因的，赫连盘算的是煮骨之法。
午作将赵灵安的一块腿骨取了出来，放进大锅之中熬煮。恶心是恶心了些，但不久，就得到一锅浑水。午作舀出一碗，用银针试了试，大吃一惊。
那银针果真是变黑了！
“赫连大人，办桉独到，老夫佩服。”邢简看着那根黑得不能再黑的银针，朝赫连作了揖。
“邢大人，不知可否验出这水中是何毒素？”
“额……验毒恐怕需要耗费不少时日。”
万通急于结桉，恐怕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赫连明墨的脑子飞速转动，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便端着那碗骨水来到了顺天府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