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闻言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旁边的李复海更是脸色大变。
虽然潘大年这话说的非常难听,却也无意中透露出一个之前都被他们忽略的信息——
捅出大漏子的肇事者根本不急于解决问题!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正常来讲,豫中集团管理层现在应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当地的组织者也该想方设法的向上级反映问题,寻求解决的办法。
可是这些人却都风平浪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甚至在周全提伏牛山区种植基地的问题时,潘大年却恼羞成怒,反咬他一口多管闲事。
这于周全而言,或许真就是闲事。
但对于即将上任的李复海而言,却是一颗注定会赶在他任上引爆的大雷!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潘大年真正的意图。
任由事情闹大,待大雷引爆后形成群体事件,倒逼着上级单位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而那时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伏牛山区种植户的收益问题,还要解决豫中集团背负的几千万贷款,估计还会再要求上些新的生产线什么的。
这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豫中食品厂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上万人的生存问题同样重要,省里一旦解决不好的话,势必会按下葫芦浮起瓢。
如果这两件事都解决了,其他和豫中集团情况差不多的企业,恐怕会有样学样。
如果没有解决,那就更麻烦了,先后两次严重的群体事件,李复海就算不下台,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进步空间。
至于引发群体事件对潘大海有什么好处。
看看这段时间他都在忙什么就知道了。
连张斌都不放在眼里,显然他也清楚,事情闹大后,连张斌都要靠边站,还得省里出面来解决。
他这段时间看起来不务正业,没事就往省里跑,各种拉关系交朋友,其实就是在给自己寻求护身符。
更重要的是,豫中集团几乎是他一手创立的,虽然是国企,但整个管理层都是他的亲信,若大的集团公司更是他的一言堂,使得他更有自信,一旦发生了群体事件,任谁说话都没用,最终还是把他推出来服众。
至于追责问罪,李复海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发现潘大年有什么罪证。
他没有贪赃,一儿一女都在省直单位上班,至于别的亲戚们,有点能耐的被他安插进了豫中集团管理层,没能耐的也都成了普通工人,获得了农转非的机会,但也真没有贪财的机会。
至于追究他投资失误,造成财产损失的责任,他也有话说。
谁敢保证自己的决策一直都是正确的?
而豫中集团几乎是他一手创办的,最红火的时候市值过亿,如今虽然没落了,但相比当年那间小作坊,谁敢说不是他潘大年的功劳?
李复海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如果不及时解决掉这个潘大年的话,恐怕自己就要被他将死了!
想到这里,他冷冰冰地说道:“潘大年,豫中集团属于国企,股东是每位中州市民,请你务必记住,他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更不是你借以谋权的工具,你既然管不好,就交给有能力的人来管吧!”
说完,起身朝外面走去。
留下潘大年一脸懵逼,小周总这个老叔的口气也恁大了点。
下意识的想骂上几句,但见周全故意走在最后面,便又忍不住嘲讽道:“小周啊,你那公司究竟是谁说了算,咋地突然冒出这么个神经病来?”
周全差点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
真想跑到前面去看看,李复海听到这话时的表情。
不过他毕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只是一脸同情地看着潘大年。
在省里上窜上跳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能融入到核心圈子。
不认识李复海也就罢了。
可是赵长河为什么被调走,难道也不清楚吗?
这时候赶着去给他送行,听起来好像有大面子,却是在无意中给千方百计撵走他的冯向昆上眼药啊!
想到这里,周全终于收敛了他的伪装,不无真诚地叹息一声,拍了拍潘大年的肩膀道。
“老潘啊,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回伏牛山养老去了。”
潘大年再怎么后知后觉,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忍不住又看了眼李复海负气离去的背影。
小声问道:“周老弟,你这老叔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全啧了啧嘴,抚摸着下巴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吊足了潘大年的胃口后,才淡淡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实在是我这位老叔提前交待过的,要来微服私访考察你,对了,他是要来接任赵长河的位置,你知道吗?”
“啊?”
潘大年猛然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李复海的背影,已经张大了嘴巴。
而周全还生怕把他吓不死一样。
又继续说道:“咱们李当家的为了来你这里,可谓是一步一难啊,先是要提前预约时间,到了厂门口又被保安要走了几包烟,走到你行政办公楼那里,碰到几个工人拖着只死羊来碰瓷,讹走了咱们李当家身上所有的现金。”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会把这些责任都推到下面人身上,可是总归是你管理失职吧?还有你当面骂他多管闲事,背后又骂他神经病,老潘啊,这事搁你头上,你能忍?”
说完,周全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急急的就去追李复海。
留下潘大年傻站在原地,渐渐的开始像打摆子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那位只负责端茶倒水的吴助理,却在隔壁房间把周全最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都跟着脸色大变,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老爸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