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少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看得出挡在面前的这些军人已经不再配称为军人。
果然,随着这一声冷哼,溃退出现了。
几个贴的离陈凤章最近的蛮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没听见方队长嘴里的怒吼,小步小步的往后面挪着,渐渐给陈凤章让出了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
“混蛋!不许后退,都给我顶上去,快顶上去!谁敢后退,老子砍了他!”方队长一边喊着,一边满心的苦涩。
如果他不是方队长该多好,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现在也一定会乖乖的给那个少年让出一条路来。可他竟然是该死的、仅剩的方队长,如果军队不战而退,那他和他的家人绝对会成为第一批被送上断头台的人。
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升迁的太快而感到了后悔。
蛮人步兵们已经开始向两边退却,任凭方队长如何大声的呼喝,这种溃退都不可阻挡。看着眼前越来越宽阔的道路,陈凤章再次冷哼了一声,双腿用了点力,青马就扬起蹄来准备继续向前。
“站住!”
孤狼一样凄厉的嚎叫让青马抬起的马蹄又放了下来。
“有种你杀了我!”这一句语气里已经带出了不似人声的愤怒。
“我不怕你!”说这话的人往往都走到了穷途末路。
恐惧到了极限就会变成愤怒,方队长忘了,真正无所畏惧的人是不会把“我不怕你”这种话挂在嘴边上的。
在一旁努力了许久的蛮族队长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他奋起全身剩余的所有勇气,高举着弯刀,在满地的泥泞里踉踉跄跄的向着陈凤章冲了过来。青筋坟起,血管暴突,任何人都能从他扭曲的表情里看出他最后的疯狂,明明他才是那个持刀的人,但他表现的却比一个即将被送上绞架的死囚还要绝望。
“啊…啊…啊……杀!”
他一边跑着,一边吼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把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愚蠢的行为继续下去。距离不远,三五步之间方队长已经冲到了陈凤章的马前,刀锋雪亮,无论往谁的脖子上一砍他都必死无疑。
方队长瞪大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他剧烈的喘息连狂暴的雨水都被吹了出去。
那个恶魔般的少年就在眼前,他甚至都没有正面看自己一眼!
他的脸色白的像雪,他的气息弱得像草原上的灰兔,他浑身上下都松松垮垮,就连抱着那个小女孩的手臂也只是软软的搭在女孩的肩上。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已经再没有反抗的力量,也许只要轻轻一刀,自己就可以立下这盖世的功劳!
方队长的呼吸更沉重了,胸腔里就像藏了一架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声音隔着好远都清晰可闻。
一种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的情绪充斥了他的全身。
“呀……!”
狂吼声中,男人跳了起来,弯曲的双腿蓄满了力量,强健的肌肉让他的身体拔地而起,高高的跃在空中。在上升到最高处的时候,男人用双手举起了弯刀,看准了陈凤章的脖颈,下一刻就会压上全身的重量狠狠的砍下……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陈凤章就在这个时候,似笑非笑的扭过了头来,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冷的看上了他的眼睛。
啪啦!
方队长穿着重甲的身体狠狠砸回了泥里,溅起的泥浆足有半尺多高,他还维持着双手举刀的动作,雪亮的刀锋如一泓秋水清亮如故,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
他根本就没有砍得下去,他被那个少年的目光夺走了最后一丝机会!
方队长怔怔的看着陈凤章的双眼,就算落地的震动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一阵翻腾,他也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那是怎样无法言喻的一双眼睛啊,溪水般清澈,雪山般冷冽,夜星般明亮,刀锋般锐利,还有那仿佛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熄灭的骄傲和自信。
被这个少年看着,方队长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苍鹰凝视着的穴鼠,似乎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不过是给对方增添一点无伤大雅的乐趣而已。
方队长一动不动的站在马旁,无数次想把举着的弯刀给噼下来,但两条胳膊就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无论他多么努力,却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好像他要噼的不是别人的脖子,而是他自己的脑袋。
陈凤章静静的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蛮人队长,他这次真没有使用妖术,刚刚那一下确实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就连一个简单的童术他都用不出来。此时就算随便一个蛮人冲上来都可以把他一刀砍死,但他就那么用眼神硬生生击溃了这个蛮人的信心。
青马似是等的不耐烦了,一个巨大的马脸伸了过来,青灰色的鼻孔重重打了个响鼻,一蓬湿黏的鼻涕和着雨水喷了方队长满头满脸,那匹大的不像话的巨马低了低头,头上鬃毛拧成的独角把男人抵的倒退了一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方队长傻了,他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陈凤章的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下的青马,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马,体型简直跟一座小房子似的,头有独角肋下生鳞,正瞪着一对大大的马眼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好像随时都会从鼻孔里喷出怒火一般。
看这样子,别说是马上的少年,就连这匹大青马自己都不是对手。
陈凤章在马背上探出身体,缓缓从方队长背后抽出了那根他一直背着但却始终没有勇气抽出来的长枪,然后单手持枪,精铁打造的枪头勐然敲击在方队长双手举着的弯刀上面。
铛!
突然的巨响让所有蛮人都差点吓尿了裤子,他们茫然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队长那柄爱若珍宝的弯刀像一只断翅的蝴蝶翻转着落在了肮脏的泥里,与它一起摔入泥中的还有队长那瘫软的身子。
“退,或者死!”少年冷漠的目光缓缓掠过了每一张惊恐而羞愤的脸。
这句话,陈凤章用的是南唐的语言,他知道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中大部分人都不懂唐语,但他没想改变——强者有决定沟通方式的权利。
更何况,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斜斜的抬起了手里的长枪,那握枪的姿势让人们轻易想起了他入阵之前反手刺死的查干——那人的尸体还插着半截断枪倒在阵外的土地上呢!
所以即使很多人听不懂陈凤章的话,但每一个蛮人却都立即明白了这个魔鬼的意思。
根本不用玉笛,少年只是长枪前指,他面前的人潮就忙不迭的向两边翻滚,转瞬之间,一条笔直的大路便直通对面!
他说要有路,乱军阵中,便有了路!
这句话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知在唐国军中流传了多久,每一个今天有幸站在这里的唐军精英们,在对自己的后辈谈起这一生戎马的时候,总喜欢用这句话作为对巅峰荣耀的总结和概括。
……
铁黑塔傻了,白静傻了,就连刚刚赶到的云龙队长也傻了。
每一个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唐国军人,都跟做梦似的看着出现在蛮人阵中的那一条宽阔大道。
大道的那头,少年傲立;大道的这头,美人红衣。
在单调激烈的雨声里,轻悠的马蹄好像闲庭信步,滴滴哒哒踩在这条对唐国非常荣耀,但对北蛮却无比耻辱的道路上。
李云溪轻轻的笑着,泪水却在甜美的笑容里恣意流淌。她看到了那匹青色骏马身上纤尘不染的毛发,但她也同时细心的发现了被血泥和骨灰染得发黑的四蹄,即使在如此大的雨水中依然是那么刺目。
马背上,少年轻佻的笑着,露出唇边一颗刺眼的虎牙,眉梢眼角带着冲天的傲气,高昂着头,挺直着腰,跨过接天的雨幕,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滴答!……滴答!……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暗灰色的水滴不住从陈凤章的发梢和袖角滴落,就连斜支在肩膀上的长枪,也在枪杆上爬满了蜿蜒如蛇的灰色水流。人们都已知道,那是飞上半空的骨灰又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到了身上所留下的污迹。
在如瀑的大雨中,这轻微的水滴声根本不可能听见,但光是看着那一滴滴飘洒在半空的灰色水滴,众人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模拟出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样的暴雨,居然还能扬起这么多的骨灰,在这片大阵的里面这个可怕的少年究竟烧死了多少蛮人?
一想到这个问题,人们看向陈凤章的眼神就都变得凝重起来。
单人独骑,只身入阵,那只应出现在梦魔中的杀阵,如今已被少年变作了坦途,成为他身后一道显赫的荣光。
骤雨如水墨,浓澹显精神。
雨水模湖了人们的视线,模湖了远处了铁军,却把一袭黑袍、挺拔如枪的年轻身影描摹的越发清晰,浓浓的勾在了众人的记忆深处。
【作者题外话】:昨天接到通知,说是这周末估计要准备上架了,无衣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又兴奋又有压力啊。
还是那句老话,各位兄弟姐妹如果喜欢这本书,无衣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这本书我本人也很喜欢,肯定不会太监。也请大家尽量收藏订阅投票票。
作为一个新人写手,无衣没有别的,只有你们的支持,这真是我最大也是唯一的信心来源,无衣拜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