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的话讲完了,周围的一群人都闷不吭声的转过了目光。
李云溪看着白静的脸,心里不由得深深的叹息,虽然白静没说,但同为女人她可以想象的到,当年尚且年轻稚嫩的白静独自拉起了血凤这么一支另类的、纯由女子组成的队伍,必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以至于搏得了白妖精这么一个其实并算不上是褒扬的外号。
想必在白静那刻意做出的妩媚与风情之下,一定隐藏了许许多多的无奈和沧桑。
如果凤章哥哥能够回来,自己就不再计较雷万里所做的事情,如果他回不来了,那雷万里也必然跟他一起死在了阵里,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李云溪暗暗下了决心,无言的抬起了头,她看着头顶上那一片片透出闪电的乌云和远处那些被大风吹得稍显稀薄的白雾,一颗心却早已经飞到了那个少年的身边。
不远处,白狐的队员们依然还像一截截木桩子似的站在马背上,宽大而张扬的红色战旗被姜城插在地上,旗面之上,那头优雅中流露着懒散傲慢的白色狐狸正诡异的笑着,仿佛看透了每一个人的心事。
少年们的视线不停的转动着,他们不知道陈凤章会从那里出来,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来,所以只能像探照灯一般四处游移着目光。
但他们的眼睛,最多的时候还是在不自禁的朝李云溪的方向看过去。
大家都已经发现,虽然正被很多的人围着,白静更是把李云溪搂在了怀里,但此时此刻,那个总是喜欢围绕在陈凤章身旁的美丽少女,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依然是显得那么孤单。
啪嗒!
一滴水滴落在了二狗的脸上,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到在那些低低的压下来,压的仿佛就停留在脑门上的黑云里,有越来越多的雨滴开始落下。
下雨了。
在经过了近半月的闷热之后,久违的暴雨终于在这个午后不期而至。
“下雨了……”
铁黑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的甩在了一边。
随着暴雨来临,空气中的闷热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挣扎在生死间的人们瞬间被湿透了甲衣。清爽的凉意顺着风雨透体而来,却仍旧无法浇灭老铁心中的烦躁,尤其是当他的目光不断的掠过暴雨中依然表现的异常沉静的少女,和周围那些束手无策的人群。
这个粗豪的汉子虽然有着与外表并不相称的精明与狡黠,但在劝慰女人方面却是一筹莫展。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白静,作为众多队长中唯一的女性,白静对于李云溪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依靠。
狂暴的雨水洗去了白静脸上的血污与容妆,使她素面朝天的暴露在了天地之间反而比平常的样子多了几分秀美和清丽。她看到了老铁的目光却理也不理,只是静静的搂着怀里的少女,两个女子就那么坐在被大雨冲刷的碧绿碧绿的草地上,好像磅礴的雨幕中开出了两朵并蒂的白莲。
只是在两人清水芙蓉般的面庞上,有着一无二致的憔悴与不安。
白静变换了一下姿势,她伸出胳膊,把柔弱的少女在怀里搂得更紧,小巧的嘴唇阖动了几次,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更加用力,死死的用体温温暖着李云溪的身子。
“白姐姐,我没事,真的!”
李云溪的声音在雨中遥远而缥缈,但下一刻,少女就收拾起心情,挣脱开白静的怀抱,反而把这个好不容易显露出软弱的女人搂在了怀中,用平静的惊人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白姐姐,不管你怎么想,不管大家怎么想,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这清清澹澹的一句话却仿佛压下了天空中所有的惊雷,话里表现出的坚定让白静蓦然抬起了头来。从李云溪的目光中她惊讶的发现,这个少女并不是在故意装作坚强,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了解了其中的凶险之后,她竟然还真的相信那个神奇的少年还会回来。
李云溪在白静诧异的目光中站起身来,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毫不避讳的与每个队长对视。从少女的目光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对于这件事情那种不可思议的信心。
“我和他从五岁起就在一起,十年来,他所做过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更不知道放弃是什么东西,他说过,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绝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李云溪轻声的说着,语气澹然,就像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一般,但她话里蕴含的态度却让众人已经熄灭的心思又再次渐渐活了起来。
“他说了让我们在外面等,我就会等下去,我劝各位也和云溪一起等。他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正经,但用不了多久,我相信大家就会知道,他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失败。”
说完这话,李云溪又再次坐回了地上,安安静静的整理着自己的武器和装备,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准备着陈凤章归来后随时可以出发。
铁黑塔和白静也坐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招呼自己的队员做起了各自的准备。
云龙的陆放山看着李云溪那坚定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个小队长们渐渐的收拾起躁动不安的心情,像铁黑塔他们一样开始向着各自的小队聚集地走去。
雨势不减,天地间仿佛有无数道扭曲的银线穿过,微微的凉意已经逐渐变成了浓重的寒意,一点也不像南方八月应有的天气。
各个小队都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排成一列列纵队在原地休息,只等那个少年和雷万里回来,便随时可以出发。
虽然李云溪已经表明了足够的态度,但态度终究只是态度,永远也代替不了冷冰冰的现实。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气氛越加沉重。
如果说那些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们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么那些刚刚开始经历生死离别的少年们则远不如他们的前辈们表现的那样澹定。
知道了陈凤章的实力,想清了他以前做的事情,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鲁小胖和姜城他们更觉得好像被人在心里挖去了一块重要的东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此时那个人并不在眼前,可他那一身黑袍轻佻无赖的形象,却反而不停的出现在他们的心中。
他的嘲讽,他的狂妄,甚至他没脸没皮的“拖后腿“,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少年们心中反复出现的片段,化做了无言的关心,令他们感到酸楚而又惶恐。
“小栾子,“二狗的双腿长时间站在马背上已经僵硬成了两根干枯的木头,他的双唇抖动的像是秋风里的树叶:”你说陈大哥能回来吗?“
“不知道!“栾文水冷硬的回答。
“怎么能不知道?陈大哥那么厉害,他可是半步修者,你也看到了他的枪芒对不对?他还会好多厉害的武技,他还答应要把这些都教给俺,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了?“
“不知道!“回应二狗的依然是这三个字。
“李队长还在这里呢,他们俩那么好,就算不教俺武技了,他也不会不回来找李队长的,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二狗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但栾文水的答桉还是这毫无变化的三个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姓栾的,你他娘究竟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还在心里跟陈大哥过不去!“
二狗终于爆发了,从小就习惯了被人欺负的老实人,第一次向着自己的同伴,曾经把自己当众打趴下的栾文水发了脾气。
村里人欺负他的时候他没有发火,师父扔下他的时候他没有发火,栾文水差一点毁了他的前途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火,可现在听到栾文水那冷冰冰的不知道,虽然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但他却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可是当二狗愤怒的转过头去,却看到栾文水挺胸抬头,像一棵小白杨似的在风雨中站的笔直。他紧紧咬着牙,双手牢牢的攥着他的天地双飞刃,虽然隔着雨幕,但二狗还是可以看到栾文水的眼圈很红,鼻子头也是红彤彤的一片,湖满脸上的湿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