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挽香摸着手里的冰凉的火铳，不知为何愈发想念那个男人。
“木姑娘，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安毕竟是个大夫，他哪里见过这场场面，现在还心有余悸。
“林大夫，你赶紧去照顾鲁大夫，外面有我看着，一定不会出乱子的。”木挽香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我看鲁大夫的情况什么不乐观，您要多费心思了。”
林安身为大夫，自然不谁都要清楚，他点点头，进了屋子。
此刻，鲁乙竟然醒了过来，他的声音十分虚弱：“我刚才听到火铳的声音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群刁民又想要过来抢东西了，幸亏木姑娘带来火铳，要不然他们就要将我们活剥了。”林安瞅了一眼鲁乙，“师父，你可曾后悔进来？”
鲁乙笑了：“我作为大夫，救人是理所应当，不管他们如何，我都要救。”
“即便他们害死了你？”林安刚才查看了鲁乙的身体，不仅仅是因为瘟疫，还有许多天没有吃东西，导致身体更加虚弱。
“他们做了坏事，日后自然会有他们的因果。不管如何，他们身为大夫，唯一的责任就是救人。”说完，鲁乙剧烈咳嗦了几声，连眼睛都咳红了，他伸出一只苍老的手，颤颤巍巍指着地上被踩踏过的纸张，“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成果，你一定要重新继续下去。”
林安紧抿嘴唇，他没有师父那般高风亮节，那些人分明就是凶手，他不想救。
“林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鲁乙神色严厉，“若是执意不肯，那你我之间的师徒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安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然后听着鲁乙在一边说着话。
院子里石块码成的灶台上架着一个陶罐，下面塞了一些干柴，木挽香拿了一把破烂的蒲扇用力扇着，时不时抽空瞧了一眼屋子里的师徒二人，她忍不住在心头感慨，无论古今，大夫都是很了不起的存在。
半个时辰之后，陶罐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木挽香赶紧揭开盖子，拿了长勺子慢慢搅动起来，过了一会儿，生米已经煮成软烂的米粥。
木挽香赶紧盛了一碗，小心翼翼端了进去。
鲁乙原本还在强撑着精神说话，看见木挽香进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喝口白米粥吧！”木挽香赶紧转过头去，她实在是不敢看这种场面，就怕没忍住哭出来。
林安接过粗瓷碗，舀了一勺子白米粥仔细吹了一下，然后才给鲁乙喂了下去。
鲁乙吃的很艰难，却也给咽了下去，他总算是生出一丝力气：“香娘，你做的东西比皇宫里面的御厨还要好吃。”
“等你病好了，我天天做给你吃。”木挽香强忍着心头的难过，笑盈盈看着他。
“好……”话说到一般，鲁乙忽然不动弹了。
吓得木挽香瞪大了眼睛：“鲁大夫，你怎么了？”
很可惜，无人应答。
林安探了一下鼻息，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师父去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木挽香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她实在是没有办法，鲁乙这样一个好人，说没就没了。
“木姑娘，我要谢你，让师父笑着离开的。”此刻林安仿佛长大了许多，他看着鲁乙喃喃道，“师父，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的。”
过了很久，木挽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等冷静下来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咱们去找些干柴过来，早点将师父的遗体给烧了。”林安如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木挽香有些不理解林安为何要这样做：“这样是不是太随意了？”
“染上瘟疫的人即便是死了，依旧会传染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焚烧，当初师父也提出了这样的意见，但是那些刁民死活都不愿意，师父就想着用自己的尸体作为表率。”其实鲁乙已经预料到他的结局，所以早早吩咐了林安。
起初林安很不愿意，不过师命难违，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木挽香叹了一口气，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很快院子里堆起来了干柴堆，木挽香和林安用帕子遮住口鼻，然后将鲁乙抬到了上面。
随后木挽香不知从何处找来一面小锣，“咚咚咚”清脆的声音很快吸引了整个村子里面的人赶了过来。
看人来的差不多，木挽香看了一眼林安：“林大夫，你说吧！”
林安点点头，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望向众人。
“诸位街坊邻居，我知道你们一直记挂着亲人，不愿意将他们的尸体焚烧，但是染上瘟疫这种病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唯一的解决的办法就是用火烧。”
人群里有人喊道：“林安，你就别装了，我才不相信你会把自己的师父给烧了呢！”
“就是，你才不会做出这样忤逆不孝的事情呢！”
“对，我们不相信。”
“林安你要是有胆子，我们也烧，”
“烧！”
……
从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规矩，一直都是入土为安，倘若将自家亲人给烧了，那可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
木挽香在此刻深深感受封建迷信要不得了，幸好鲁乙是个好大夫，竟然想着要用自己的尸体做为榜样。
林安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一簇小火苗立刻跳了出来，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鲁乙身上，咬咬牙，点燃最下面的枯草。
很快，火越烧越旺，巨大的火蛇仿佛时刻会冲出火堆，朝着众人飞射而去。
看着火焰渐渐吞噬了鲁乙，他们心中更是无比震撼，谁能想到林安竟然真的就那样做了。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阵女声：“如今林大夫实现了诺言，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们呢？”
众人哑然，他们无比痛恨刚才逞一时嘴，这小子麻烦了。
有人刚想着抵赖，守在外面的李谚大声喊道：“我刚刚全部都听见了。”
大伙想死的心情有了，但话都已经说出去，自然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