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透过四肢百骸,将白渲冻得浑身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人将自己抱入了怀中。
“冷……好冷……”她无意识的呢喃着,向热源靠近。
下一瞬,一股温暖柔和的法力渡了过来,驱散了她的寒冷。
白渲本能的吞噬着,浑厚的法力涌入自己的丹田,无声无息却源源不断。
直到天将明,僧人周身已被红色的魔气笼罩,他双眼猩红,小心的将白渲放到了地上,拿出了一瓣金色的莲叶。
“这是青丘的仙子,修行刚刚突破,还请山神照看片刻,待她醒来,自会离去。”
蓦地,狂风骤起,吹到人身上却并不寒冷,卷起了寂冥手中的莲叶,带到了山林深处。
寂冥又垂眼看了看白渲,顺从本心的俯身,吻了吻她殷红的唇。
“白渲。”他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却不知说些什么,轻叹一声,起身离去。
背影萧索,宛如永诀。
===
“不——”白渲勐然惊醒,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月亮也笼罩在乌云之中。
“寂冥?”白渲试探着查探,未察觉到寂冥的存在。
想起昏倒时的感受,她感受着自己的法力,却发现自己的丹田中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旦触碰,便有些许内心平和,庄重威严之感。
这是……寂冥的法力?
白渲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下一秒就见一只五尾白狐从山上飞奔而下。
她眼中含泪,朝着大慈恩寺飞去。
她早该猜到的,根本没有什么佛渡有缘人,只有杀人夺宝,千里追杀是真的。
夜黑风高,厮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躲在床头角落的妇人抱着一个少年,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妇人将怀中用黑布包裹着的金莲塞给少年,又将几颗金色莲子一股脑喂给了他。
“骐儿!快跑!”
这时,门被屋外的人一脚踢开,妇人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腿:“快跑!”
少年服下莲子后,浑身炙热,烫得浑身发红,咬牙跑了出去,被接应的几个护卫护送到了城门,就被人追了上来。
“将佛莲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对少年道,提着滴血的刀步步逼近。
少年却听出了这人的声音,他常随母亲去大慈恩寺上香,对这人的声音熟悉至极。
他却没想到,往日衣冠楚楚,慈悲为怀的玄恩大师,竟是个心狠手辣的强盗。
“公子快走!我等断后!”护卫趁机翻下马背,提剑刺了马臀一剑,马儿受惊,勐然窜了出去。
少年紧紧搂着马脖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滚烫的翻下了马背,昏迷不醒。
===
白渲赶到大慈恩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倒在寺门外的台阶下,白渲一眼便认出,那是寂冥。
“寂冥!”白渲化为人形,扑到寂冥身边:“你醒醒!”
寂冥呼吸渐弱,听到白渲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白渲泪流满面,将自己的法力往寂冥身上渡,却如滴水入川,不见回应。
“别……”寂冥虚握住白渲的手:“丹田……丹田碎了……没用……”
“不!”白渲不死心的再试,果真发现法力一入寂冥的身体中就会消散。
“怎么会这样……”白渲伏在寂冥肩头哭泣,寂冥缓缓伸手,抚了抚白渲的发。
“别哭……”寂冥眼神温柔,却透出一丝空寂。
他以为自己此生是为复仇而活,可真的将仇人杀光,却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没有来复仇……是不是就能与她在一起了?
“若有来世……”寂冥想说,若有来世,我了无牵挂,你可愿与我一起,看遍斜阳落日,千山暮雪,万里长相伴?
“好。”白渲握紧了他的手,重重点头。
寂冥这才闭上了眼,没有了气息。
“阿弥陀佛。”
耳边传来一声佛号,来人声如洪钟,脚步稳健,站到了白渲身边:“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
“施主,节哀顺变。”
白渲闻言,抬起朦胧的泪眼,声音悲拗:“若都是幻,你们何必为了一株佛莲灭人满门?”
“是真是幻,难道我分不清吗?”
她伸出了利爪,露出了一丝恨意:“为什么!总是无辜之人承受痛苦!天道何其不公!”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玄宥不待白渲回答,兀自走向寺门。
白渲看着玄宥的背影,低头吻了吻寂冥的额头,才起身跟了上去。
推开寺门,白渲眼中一惊。
台阶上,香炉旁,榕树下……
到处都是尸体,遍地都是鲜血。
“寂冥杀了我寺僧人七十六人,我师傅为了阻拦他被打为重伤,寿数大损。师弟玄恩更是被他挖出了心脏,横死当场。这恩恩怨怨,到此,也该了了。”
玄宥长叹了口气:“施主也不必过于伤心,寒山寺的法空禅师虽是为了那佛莲才收容他,但也是抚养了他十七年,他却恩将仇报,欺师灭祖。只怕是早已入魔了。”
白渲唇角勾起一丝讽笑:“他是个魔头,那你为何还活得好好的?”
她掩着唇故作惊讶:“难道是大师贪生怕死,躲了起来?才没让这魔头杀害?”
只不过是无仇无怨,寂冥没有将他看在眼中罢了。
玄宥险些维持不住脸上那高高在上的悲悯神情,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就听白渲又道:“法空当真是慈悲为怀吗?”
寂冥吃了七颗千年佛莲的莲子,他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养了寂冥十七年,也许就是在等莲子的药力彻底融入骨血,然后……白渲想到这里,才明白为何那日提起法空,寂冥的神情那般冷漠讥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知肚明。”
说完,转身离去,与这道貌岸然的和尚再没什么可说的。
玄宥静立在原地,看白渲背起寂冥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了山。
从此,再无人见过那只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