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豆腐方子一事，林大郎和年掌柜之间算是相熟，也不卖什么关子，直接说出了林金鱼的计划：“年伯伯，我们家已经把秘方献给村里了，打算合一村之力，建一座作坊，专卖这皮蛋。所以这此不能再给您一家卖了。”
年掌柜原以为皮蛋会像豆腐的卖法一样，春风楼又能借此上一个台阶。没想到林家会让村人参与进来。
年掌柜沉吟道：“可是手中银钱不称手？伯伯这可以先借给你。”
林大郎摇摇头：“不关钱的事，这中间的事也不便跟年伯伯说。作坊的事已经定下了。小妹在家中已经带人开始制作第一批皮蛋了。今日来，是因着年伯伯的对我林家的恩情，所以先来问问看年伯伯对这皮蛋有没有兴趣。”
林大郎随着年掌柜在豆腐协会成立只时见识了许多富商大贾，在生意二字上进步的飞快。
在这几句话中，林大郎隐瞒下作坊还未成立，只说第一批皮蛋已经在筹备。而他来春风楼，全然是因为年掌柜的恩情，才给了年掌柜优先选择的权利。
年掌柜何等的人精，焉能听不出这话外之意。
“大郎这是还打算去其他酒楼？”
林大郎微微一笑，道：“小侄来之前，金鱼曾特地交代过，皮蛋一物不像豆腐，是经腌制而成的，自身带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喜欢的人会视若珍宝，而讨厌的人，会视之如蔽履。且有几样食物，如红糖、黄鳝等不可与之同食，否则会有腹泻不适等症状。
此事事关我桥口村一村村民的生计，若是年伯伯正属于那不喜皮蛋之人，小侄自然是要多拜访几家酒楼的。所以也请年伯伯思虑清楚，是否要购入这皮蛋。”
关于皮蛋的禁忌，林大郎在等着年掌柜到来的时间里，已经和后厨叮嘱过了。此时再次当面强调一遍，不过是为了给年掌柜增加一些压力。
小妹说过，人在愿意承担风险后做出的决定，要远重视于轻易做出的决定。
年掌柜听完，面色开始有了变化。平时和善的眼眸里，此刻像是有风云际会一般，来回闪动。
林大郎也不打扰他，兀自端起茶杯喝起来。
凉拌皮蛋和皮蛋瘦肉粥做法简单，后厨知道年掌柜在试新菜，便把这两样做好后，优先端了上来。
去而复返的年庚瑶，也跟着小二为年掌柜和林大郎二人分发碗快，并先后盛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递上。
年掌柜沉默不语，只拿快子细细品尝眼前的皮蛋。
林大郎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年掌柜会要这头一批皮蛋，站起身接过粥，含笑谢礼：“多谢大娘子。”
年庚瑶脸色微红，盈盈施了一礼，在年掌柜身边坐下。
“大郎，你这第一批皮蛋，有多少个？”
林大郎放下快子，“这皮蛋制作周期长，断则二十天，长则一个月。头一批货，小妹定下了一个松花蛋，一千个金钱蛋。”
“那这做好的皮蛋，能储存多长时间？”
“保存得当的话，一般可三个月不坏。不过这剥了壳的，须得当下食用。”
年掌柜抚着下巴道：“大郎，这第一批皮蛋，我全要了。并且可以再跟你定下五千个皮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第一批皮蛋送来后的一个月内，别家酒楼食肆，不能出现皮蛋。”
林大郎心底的喜意还没来得及迸发出来，就被年掌柜的要求惊醒，连忙在心内掐算起来。
皮蛋制作周期要一个月，这第一批做好，下一批也是需要一个月。答应下来似乎没什么损失。只是为何要一个月呢？
林大郎忍不住问了出来：“等一月时间倒是无妨，只是年伯伯为何要一个月呢？”
年掌柜面露笑意：“不怕告诉大郎，伯伯我在县城购置了一家酒楼，现下正在装修。如今你这皮蛋来了，我便想在这头一个月里，卖个新鲜。”
林大郎一拱手：“小侄提前恭贺年伯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年掌柜哈哈大笑：“借大郎吉言。瑶儿，备墨。”
两人签下契约，一同用过午饭，又小酌了几杯，年掌柜才肯放林大郎回去。
林大郎走后，年掌柜二人回到预留的房里休息，坐在榻上端起茶杯，问向年庚瑶：“瑶儿，你觉得这林大郎如何？”
年庚瑶一愣，斟酌道：“为人稳重，家风正派，学东西也快，已经有商人的模样了。”
年掌柜微笑道：“瑶儿看出来了？”
年庚瑶点头：“年前见他时，还是一副普通农户的懵懂样子，但今日观之，言语上竟可以和爹爹相抗而不落下风。由此可见其善学。”
年掌柜感慨道：“是啊，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可见他在经商一事上的天赋。爹爹我从小在酒楼食肆里打混，才得了如今这点眼力。当真是后浪推前浪……”
“爹，他跟您比还差远呢。就您这一身气势，就够他练个十年八年的。”年庚瑶道。
“这倒是，爹爹我还宝刀未老呢！”年掌柜笑道，“不过瑶儿，这林大郎若是做你的夫婿，你可瞧得上？”
年庚瑶不料话头转向了自己身上，羞嗔道：“爹！才几杯酒您就醉了？我给您泡醒酒茶去。”
不等年掌柜回应，蹬蹬几步跑出房内。
年掌柜失笑，他是真想问问闺女的想法。
他和夫人感情甚笃，并无妾室通房。年近四十，也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子嗣诞生。如今女儿及笄之礼已过三年，早到了成亲的年纪。
他和夫人商议过要招婿入赘，瑶儿也不反对。只是考量了几个人后，心思便改了。
他的女儿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哪是那些个灰头土貌，畏畏缩缩，心术不正的人配得上的！
媒婆介绍的一个庄稼汉，倒是老实本分，却是大字不识一个，过日子又怎么会有情趣可言。
年掌柜心内烦闷。
商人一流，虽是承蒙世祖皇恩浩荡，入了良籍，不必再穿黑衣，但千年来世人的观念岂是容易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