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龚凪是坐公交,但毕竟还需要等车的功夫,所以自然是规叶先到了碰头点,也就是他所住的小区入口处附近的车站。
时间仍旧是下班的高峰期,车辆川流不息,过往行人都神色匆匆,忙于赶路,毕竟早点回家总是轻松的。这种情况,在车站旁等人的规叶就像个奇葩一样,好吧,不用好像,就是。完全可以在站台上或者靠边沿点的地方等,规叶却出于他的恶趣味横着车卡在了站台旁的非机动车道,留下的口子一次也就过一辆电动车吧,还得减速保持安全的程度。完全就是在扰乱交通,可人们的选择要么就是顺着那余下的道过去,要么就是干脆用机动车道。
过了一会后。
“啊,真是无趣呢。”规叶撇撇嘴,把车停到了路边沿,然后坐到站台的椅子上继续等待。
闭目养神的功夫,规叶也在考虑有关代体的事情,虽然已经是打算靠龚凪来科普了,但靠现有情报多想明白点总是好的,即使到时候不能掌握主动,也可以省下点领会时间。
与此同时。
“完蛋了……”龚凪坐在车座上抱着头哭丧道,“被凛音吓了一下后完全没神了,竟然把书包忘在学校了,怎么办啊!而且凛音肯定注意到了,回去拿一定会被追问的,有关代体的事情还是得对她保密的。可她有了准备的话,我就不可能容易地跑掉了。但作业还没写完……”
“不幸啊!”龚凪产生了一种就这么顺势以OTZ姿势撑地的冲动,但他还知道这是公交上,那样会给别人添不小的麻烦的,所以只是抱着脑袋在摇晃而已。
不管龚凪如何纠结于他的小问题,公交还是到了站台,注意到规叶已经在站台上等的龚凪垂头丧气地走下了车。
“怎么了?”规叶发现龚凪的情绪貌似挺低落。
“啊,我把书包忘学校了。”龚凪自己也没注意到,这时候他对待规叶的态度完全是他平时对待“规叶”的态度,“而且凛音肯定等着我回去自投罗网呢!”
“那你不要去拿不就好了,书包在学校放一天又不会丢。”规叶还以为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结果却是这种小事。
“可我作业还没做完呢。”龚凪抱怨道,“又不像你趁着上课时候顺带着就把自己猜测该做的作业当回家作业做掉了,如果猜错第二天还会一本正经去跟老师说做错地方了。”
“那你明早去抄不行吗?”规叶建议道。
“那样不合适,我还是回学校想想办法吧。”龚凪看向了马路对面,“正好来车了,你先回家吧,到时候我会来按门铃的。”然后以惊人的行动力跨越了马路,赶上了对向的公交,往学校方向去了。
规叶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目送着龚凪远去,他抽搐着嘴角道:“还真是正直啊,或者说不懂得变通?”
“麻烦,就算他来回过程不需要等公交,光是往返时间消耗就够长了。”规叶皱眉,“而且,凛音么?就是之前跟他交流,也是课上在我走神时瞪我的那个么?等他自投罗网么,考虑到之后龚凪似乎没再去跟她交流过,这是为了隐瞒他得出的结论么?还是说不能说呢?比方说因为在交涉过程中召出了代体,又没自信欺瞒过去。”
不管如何,规叶不可能选择待在车站等待龚凪再度来临,那样是对时间的浪费,还不如自己去确认一些事情呢。
将车停到车库后,规叶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大楼。
今早规叶离开家里前的确是有人放了钱在桌上让他去买早点,好吧,也有可能是钱本来就放在那里,比方说本来的规叶提前一夜放好了。但规叶还是能确定自己当时听到别人的声音的。甚至跟印象里母亲的音色没有差别。
加上门被打开而规叶毫无违和感也算是一个证明,所以规叶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即使是发觉书包中摆放书籍的顺序和自己这个年纪理应的放法不太一样,但也没多想,毕竟他这方面的强迫症不是很严重,偶尔也会为了偷懒顺序不太一样。
这个摆放顺序是基于社会常识和身处环境两个几乎不会改变的设置决定的,所以规叶在早上发觉这点时没有联想多余的事情。现在看来,如果是一人单独生活的话,一些习惯修改不是很正常的么。
至于规叶疯掉的可能?
从剧情需要角度来看是不可能的。那位大人总不见得送个精神失常的人回来。
“啊,不过就算我的认知没有偏差,龚凪也没有欺骗我,那么今早那位是谁呢?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而且感觉还错过了什么,加上还没跟龚凪那家伙说明具体情况,本来想在车站到家的路上说的,结果现在真是意外情况呢。”
虽然本来是想两人一起再行动的,但规叶觉得还是先有所动作比较好,不然可能会进入非常麻烦的分支里。
“那么出于保险起见,”规叶终于要开始检查一些早上错过的东西了,“狩魂镜影!”
对于代体的情况还是掌握得不够多,但似乎是出于本能一般,规叶已经可以轻易唤出他的代体了,他唯一算是在公交上做的正事就是向龚凪确认了一般人看不到代体。
大概能感觉到代体的各项数值,而且似乎能准确确认才是,可惜规叶不得其法,随着代体唤出一下子有好多本来无法执行的功能可以进行,但规叶不知道是什么。
一闪而逝的镰刀过后,只有一团模糊的阴影跟在规叶身后,不过规叶本人倒是能清楚看到阴影下的本质,那是一个人形物,但他自己也找不着那镰刀在哪。狩魂镜影本体披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脚皆匿于袍中。
“果然加把镰刀妥妥死神形象啊。”规叶摸着下巴道,“之前收回的太快了,倒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感觉。”
规叶觉得自己像是多了双眼睛一样,有着新的视角可以使用。但没有丝毫不适应。新添的视角并非是以狩魂镜影为第一视角,而是以一个颇高的地方垂下观测的伪上帝视角,在规乐走进楼道里的时候,中间阻挡的水泥都变得半透明一般。当然,房间里的东西是无法通过这样看到的,只不过可以不至于看不到自己的代体罢了。
有了这样的视角,规叶基本不需要担心角落里突然窜出个人执着凶器一刀捅死自己了,远处狙击还是没折,即使狩魂镜影可以用来替自己挡,可反应不过来又怎么操作。
出于保险,规叶把钥匙一丢,由狩魂镜影握住家门钥匙来开门。
由狩魂镜影打开了门之后,规叶操作着其进入,他觉得可能隐藏了什么在“他”自己的家中。借着并不带透视功能的伪上帝视角,找东西还是比本体方便的,起码小物件不太会漏掉,虽然同样有视角过高看不到过于细小物件的困扰,可现在也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吧。
首先是鞋柜,如果是一人住的话,里面应该只有自己的鞋子才对,答案符合了龚凪的所言。
“那么我果然是一个人住呢,除非有人在今天专门来过,把多余的鞋子处理了。那么早上那个家伙是谁就有必要好好推敲一下了呢。”规叶眯着眼睛道,狩魂镜影于他身后警戒着四周,“本来是有着为了给孩子惊喜突然从国外回来这个可能的,但从早上发生的交流来看,这个可能直接排除好了。”
关键结论已经出来,大致搜寻了一番后,规叶也就没停在门口了,他进入屋子,然后把门虚掩上,同时把书包里的手机取出放进裤袋,然后把书包丢到一旁。
“这没放在暗袋里啊……”规叶因为手机安放位置不同这点坚定了一个早就被证明的结果,“果然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呢。”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早上那时候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呢?”规叶思索着,“仔细想想,那最初一声也有问题呢,是惊讶我的存在么?”
规叶继续思索着:“能叫出我的名字,表明对这个世界本来的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却又会这么,惊讶,就像是不可能在那时那刻出现的人在那时候出现了一样。说起来那个时候有什么东西摔碎了,解释为惊讶下失措的行为的话。”
规叶让狩魂镜影俯着身子检查地面,并没有什么发现。
“按照声音来回忆的话,玻璃制品碎了吧。”规叶这么自语着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对了。”
早上走的有些匆忙,规叶有太多事情没注意了,不然也不会被欺瞒了呢,不过那个假扮规叶母亲的人也是神反应,虽说没有露脸,但瞬间变声功力也是一绝呢。
“果然啊,只有一个呢。”规叶看着饮水机旁的杯子道。
理应是三个的玻璃杯,现在只有一个孤零零地放置在这,里面还盛着一些水。
“奇怪,我应该是每次喝多少水倒多少,少了就这么过去,多了就会强行喝掉,怎么会有水剩下?”规叶对此表示疑惑,“算了,小问题。”
“那么早上那个家伙肯定是有问题了,说不定……”规叶强行终止了自己思维的继续,“不行!”规叶想起了自己身上那个据说是铭刻于灵魂中的契约:当把一个对象认定敌人时,将会尽一切可能去抹消掉对方,除非是必死局面,不然甚至会如扑火的飞蛾般迎向对方的陷阱。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规叶控制着狩魂镜影打开保险箱,扔出一个面包来充当点心。
“那么现在还是检查一下家里比较好,反正龚凪那家伙应该还要不少时间才能到。正好,就从冰箱开始……”规叶没有继续自语,他的面色开始泛白,才拆开的面包落到瓷砖上,“这!”
狩魂镜影打开了速冻箱,里面的隔板被拆卸到一旁,以此空出了足够的空间,放置了一个蛇皮袋。
没有任何预兆,规叶本能地认为不对劲。正常人家的东西不需要用蛇皮袋装吧,这种东西跟冰箱也是格格不入。
规叶稳妥地退后了几步,让狩魂镜影把蛇皮袋从冰箱中取出。
将蛇皮袋解开放倒在地后,一块块肉从里面滚出,没有做过屠宰工作的规叶也分不清人肉和猪肉之类的区别,可,人头还是能认出的,何况最先滚出的:“自己”的脑袋呢?
虽然因为死亡导致的肌肉松弛再僵硬,导致面部已经有些扭曲,但规叶还是能判断出这应该就是自己现在身体年龄阶段时自己应有的样貌。
眼睛还是睁着的,可以说死不瞑目,眼球内侧有些黑色斑状图形,角膜表面似乎起了褶皱,局部有些浑浊,依然能看到瞳孔。
血液早已冻凝,肉块上也没有斑斑血迹,分尸地不能说漂亮,但拆分时绝对是以熟练的手法进行。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玩拼图说不定还能拼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当然,这是笑话,起码规叶现在无法辨认出哪个肉块是人体哪一部分……
不过也无所谓,即使能判断出有尸斑的肉块是哪些区域,经过冰冻后,也无法由尸斑情况来判断死亡时间了。
“咳,咳,真难为我还能认出这是我呢。”规叶发出干涩的声音,之前笼罩影雾更加浓重的狩魂镜影周身现在倒是清楚了点。
不需具体确认,那种奇特的熟悉感就能证明死者的身份。真是个残酷的现实呢,此世,规叶已死。
规叶拳头不自觉握紧,关节已然泛白:“呐,明明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最大嫌疑人理所当然就是今早的那个不明人士,但规叶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去随便怀疑,因为一旦确认,那铭刻于灵魂的契约会让他作出不合理判断的。
如同重要的东西被践踏一般的怒火燃烧于心中,规叶甚至忘却了处理这一地尸块,因年月积累出的理智与指向答案的冲动在心中发生了争端,就像寂静的火焰于眼眸中燃烧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