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离别。
两人便很有默契的没再见过面。
再相见时…
封魔巅上,大雪飘扬,雪如墨,执魔。
宁凡负手屹立于山巅,眺望万里山河,魔光护体,看不清模样,女魔则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卸下了一身伪装。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真实的。
“师尊,您唤弟子前来,所谓何事?”
沉默良久,婵红衣率先开口问道。
宁凡未答,却是指着身前苍茫,轻声感慨道:
“徒儿,你看这四顾苍茫,万里银妆。”
“带砺山河,尽入怀囊,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
“师尊你…”
察觉到宁凡状态不对,女魔似有所想,芳心微颤,便欲上前,揭去魔光:她的师傅,是从来不会唤她徒儿的!
“止步。”
宁凡屈指弹指,言出法随,婵红衣直接被禁在原地:
“徒儿,为师今日,赐你两场造化。”
说完。
宁凡袖袍一挥,一座魔山降临。
山意亘古,百年流离,千世雕琢,万世沉浮,终证不朽,在这座魔山下,饶是以婵红衣的无敌,都直觉渺小。
“此山,曰不老山,荒古纪元,魔圣罗?之道山。”
音落。
大雪愈发飘摇,宁凡嘴角溢出一缕魔血,眼神复杂:
“岁月流逝,大道悄然,空余吾窍,在那无穷无尽的时光长河中,独自徘徊,等待痴梦一场…也罢,也罢。”
“什么狗屁长生大道,不修了。”
宁凡手掐法决,牵引魔山,入女魔道体。
“得此山者,有望圣途!”
“今,为师将其赠予你,望你有朝一日…入圣!”
“此,乃造化之一。”
婵红衣娇躯猛颤。
她已经知道宁凡想要干什么了,但她没有阻止。
因为她阻止不了。
世上,没有任何生灵,能阻止宁凡想要做的事:“可以撤去护体魔光,让弟子,最后再看一眼您的容颜吗?”
“弟子…只有这一个要求。”
“唉。”
宁凡轻声一叹,迟疑半晌,终是允了婵红衣的请求。
“果然…如此…”
婵红衣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她面前的男子,一头白发及腰,老态龙钟,一袭黑色的帝袍,是那样的刺眼,一双深邃魔眸,其中尽数过往。
再没有记忆中的丰神如玉。
再没有横推诸天大帝的意气风发。
有的,只是随时都有可能逝去的年迈岁月。
那个当年以一己之力,踏碎仙佛两道的盖世凶魔啊…
如今却苍老成了这般模样。
他的倾世魔姿啊,他的骄纵无双啊,都不在了。
现在的他。
甚至连让弟子,瞧见自己模样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以魔光,遮住自己的枯朽残躯…
这是他,仅剩的骄傲!
“师傅!”
女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一头扎进宁凡胸膛,放声拗哭。
宁凡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一切,亦如四千五百年前那样。
恍惚间。
他们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
那时,宁凡还不是宁尊,婵红衣也不是魔主。
他们,只是纯粹的师傅,与徒弟。
每每女魔被欺负了,宁凡都会像这样一言不发地抚着她的青丝,然后,杀掉每一个欺负她的生灵,一个不留。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嗡…”
紫气东来,仙云下垂,大道悲鸣。
九天之上。
岁月之门大开,冥气磅礴,死亡的阴霾笼罩大地…
大帝陨落的前兆。
每一尊大帝,都是天地的瑰宝。
大帝陨落,天地同悲!
宁凡长叹:
“为师的时间,要到了,现,赐你第二场造化。”
他推开了婵红衣。
魔躯炸裂,掀起八方风雪。
道道星光汇聚,魔威颠覆天穹。
刹那间。
天地恸动。
十万里封魔之巅,万魔来朝,群仙禁足,佛陀垂目。
八百菩萨颂古经,百万比丘尽低眉,仙佛道法辟易。
飘摇大雪倒卷回天,漫天星光映照银河。
那一日。
封魔巅上,北风凛凛,呼啸而过,唯余悲凉,并蒂黑莲,片片凋零,通了灵的妖族,皆匍匐在地,吟赞帝名。
“你喜欢青春岁月,为师便为你夺来不老容颜。”
“今,为师以毕生修为,全你万世魔骨。”
“此,乃造化之二!”
青铜门户大开,轮回之光洒下,接引大帝东去。
尊者神魂葬岁月,化执作帆赠女魔。
天地悠悠,怆然涕下,魔音四起:
“哈哈哈,快哉快哉!”
“什么狗屁长生道,什么不朽与不灭,还不是抵不过修魔公子,红妆女子,以及…一剑出尘,万骨枯!”
“红衣,你要记得,长生未灭,我亦未去,道天不覆,我必不死。 ”
“红衣,你要记得,魔山之上,乌村之头,白衣黑雪,笑若流年。”
“来生,再见!”
七日后。
魔光散去,黑雪消融。
红衣女魔踏入大帝之境,魔骨大成,一念花谢,君临天下。
那个算计了一生的魔头啊,终究还是落了红尘。
魔山之上。
象征着宁尊意志的大殿轰然倒塌,万魔殉葬。
万载圣魔地,空无一人。
只剩一句低语般的誓言,绕梁于耳,传唱不绝…
“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
“我会常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我会常怀溪光摇荡屋似舟。”
“师尊,我在这万丈红尘之中等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