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此时心头一震,突然涌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今晚西门由他值守,这城头上的兵马,都是他的部属。
曹操派人送信给他,这才多久的功夫?文丑就得知了消息。
这意味着,他的人马中早被文丑掺了沙子,安排了眼线。
想不到看似粗枝大叶的文丑竟然会防着他!
曹丕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澹澹的说道:“不错,那老东西确实派人送信给我,将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见曹丕没有隐瞒的意思,文丑原本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知魏帝给邺城侯的书信上,写了些什么?”
曹丕有些不以为然的回道:“能有什么?无非是他对攻下新安城没有信心,便想用父子之情那类的屁话劝我献城归降,好拿下新安城罢了。”
文丑眉头皱起,再问道:“不知邺城侯是如何打算的?”
曹丕冷笑道:“将军问的有些多余了,我与那老东西早已恩断义绝,岂会愚蠢的自寻死路?”
文丑暗松了口气。
先前他率军出潼关前,马腾曾暗中叮嘱过他,对曹丕既要利用,同时也要加以防范。
文丑先前没当回事,但眼下新安城中的五万兵马,有两万都是曹丕召来的世族私兵,这样的兵力对比之下,他自然提防起了曹丕。
所以,当他得知曹操给曹丕送信时,便立时起了警觉,第一时间赶来质问。
曹丕此时的坦诚相告,打消了他一半的担忧。
“不知那封书信何在,本将能否看一看?”
曹丕的脸色微微一沉,文丑此举,无疑令他心中十分不满。
一旁的钟繇见状,连忙开口:“一封书信而已,公子坦坦荡荡,给文丑将军看看又何妨?”
这句话无疑是在委婉的提醒曹丕要冷静。
曹丕只能压住恼火,指着一旁的桌桉,不冷不热的道:“信就在那里,将军要看便自己看吧!”
文丑无视了曹丕此时的态度,将那书信一把抓起,反反复复看了数遍,书信上的内容确实如曹丕所说,皆是曹操的劝降之语,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突然。
文丑发现了不对。
“邺城侯,信上这几段话,你为何要涂抹了去?”
文丑指着书信,沉声质问道。
“涂抹?”
曹丕一脸的茫然,再次细看那书信才恍然想起,信上确实有几处涂抹的痕迹。
他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我打开信时就有这些涂抹的痕迹,多半是那老东西岁数大了,写错了字,随手涂去罢了。”
此言一出,文丑的疑心非但没被打消,反倒越发浓重起来。
“邺城侯,你想湖弄本将吗?”
“世人皆知你父曹操乃当世文豪,这么一封小小的劝降书岂会写错?就算他写错了,为何不重写一封?”
“这……”
曹丕语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文丑厉声道:“还是说你们父子间有什么密谋,你不想让本将看到,才故意将其抹去?”
曹丕,钟繇和崔琰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主臣三人此刻终于想明白了,曹操这封亲笔信根本不是为了招降曹丕,而是彻头彻尾的一出离间计。
曹操料定曹丕在雍国中必然得不到马腾父子的完全信任。
所以这封亲笔信一到,文丑必会索要查看。
书信中那几笔涂抹,必是曹操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让文丑起疑,以为曹丕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故意涂抹了去。
如此一来,曹丕即便是跳进黄河也绝对洗不清嫌疑了。
曹丕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更是暗暗叫苦。
老东西这一招离间计,果然阴损之极,自己竟全然没有察觉!
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自己等人的谋划岂不是全都要打了水漂?
文丑见曹丕的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戳穿了他的诡计,曹丕心虚所致。
此刻文丑的脸色再次铁青起来。
“曹丕,你必须给本将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就别怪本将对你不客气了!”
文丑的拳头陡然一握,声色俱厉起来。
曹丕不由打了个寒战,吓得退后了三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钟繇见此,连忙替曹丕解释起来。
“文丑将军,这必是那曹阳的离间计,故意在书信中涂抹,只为引得将军生疑!”
“将军英明,万万不可中了魏国的毒计,误会了我们邺城侯啊!”
曹丕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曹阳素来诡诈,将军你又不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自然再清楚不过……”
见曹丕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此时文丑眉宇间不由燃起一抹杀机。
身后的亲卫们,更是按住了刀柄,随时准备要动手。
反倒是曹丕那些部卒,面对这般阵势,竟畏惧于文丑的威势,不敢上前护主。
这一刻,文丑确实动了杀心。
纵然曹丕有世家的两万私兵在手,但这些私兵的战斗力远不及他的凉州精锐,文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他自信杀了曹丕之后,仍旧能镇压住那两万私兵。
不过杀了曹丕之后,城中难免会有短暂的动荡。
万一曹贼趁势来攻怎么办?
又或者,这真是那曹阳的诡计,自己杀了曹丕,岂非正中其下怀?
文丑思绪翻转,瞬间权衡出了利弊。
此时曹丕依然还在哆哆嗦嗦的解释着。
“将军你仔细想想,只要我能打赢此战,回去之后与雍王就是一家人,我完全没理由再降魏国,背弃雍王啊!”
似乎是被曹丕最后一番话给说动,文丑点头道:“是啊!本将倒是忘了这一点,其实邺城侯对雍王的忠诚,本将从来就不曾怀疑,本将不过是想为邺城侯你洗清嫌疑,好还你一个清白罢了。”
曹丕立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始对文丑恭维起来。
文丑摆了摆手。
“魏军攻城在即,邺城侯你毕竟没有领兵征战的经验,要知道刀剑无眼,万一邺城侯有所闪失,本将到时也不好向雍王交待不是?”
“要不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就将兵马移交给本将,守城之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负责城内政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