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道:“陛下,此事绝非是臣跟刘瑾争权夺利。他乃是内廷首领,跟臣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只要臣圣眷不减,他也奈何不得臣。所以,臣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得罪刘瑾和让陛下厌恶的风险陷害他。之所以如此说,是臣真的发现他有不臣之举啊,陛下!”
卓不凡看着朱厚照的目光,道:“臣之前就曾找到证据,他私自贩卖军械给关外的鞑子,这次的安化王之乱,也全因他而起……”
朱厚照皱了皱眉,道:“你们也说了,刘瑾只是要整理军屯,他的初衷是好的。可恶的是那些各地的卫所指挥使……”
卓不凡道:“若是刘瑾之前早就考虑好了一切,却还是坚持如此呢?陛下,他执掌司礼监,现在朝政基本就在他的把持之下。手下幕僚无数,朝中六部九卿,也多是他的人。即便是他一时间考虑不到那么多,这么大的事儿,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会考虑不到吗?”
“这……”
朱厚照被卓不凡给问住了。
是啊,刘瑾手下现在能人高官无数,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便是刘瑾一时间没有考虑周全,他手下的那么多人,也没有人能看出来吗?
难道,逼反那些人才是刘瑾真正的目的吗?
朱厚照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道:“那他此举,意欲何为?”
张永忍不住道:“刘瑾心存不轨,意图谋朝篡位!”
张永这时彻底把话挑明了,连一丁点儿的回寰余地都不留了。
朱厚照剑眉一扬,冷冷的盯着张永,道:“他跟你一样,无根无后,如何谋朝篡位?”
卓不凡眸光一闪,道:“陛下别忘了,他虽然无根无后,但他族中并非无人。他的兄弟,现在各个都是身居高位。他的侄子,每日也是在京城嚣张跋扈,比之那些勋戚子弟,还要更加的趾高气扬!”
朱厚照的目光终于变了,握着酒杯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见状,张永就知道,朱厚照被说动了。心中不由得微微轻松。可是,随即却又浮上了一丝苦涩。
因为,之前朱厚照对他跟刘瑾等人是完全信任的。因为他们无根无后,不可能对朱厚照的地位有什么觊觎和威胁。
只要不造反,别的什么罪责朱厚照都可以忍受。
可是,现在被卓不凡这么一说。朱厚照虽然对刘瑾起了怀疑,那就表示,以后对他张永也不会再那么毫无保留的相信。毕竟,他张永跟刘瑾一样,家中亲族都已经在朝中任职。
若是刘瑾可以谋朝篡位,再让亲族继承的话。那他张永就不可以吗?
想到这里,张永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时间甚至有些会怀疑,今日跟刘瑾穷图匕现,到底是对是错。
朱厚照将手中的酒杯在桌上重重的一顿,大手一挥,道:“给朕查!”
然后看着卓不凡道:“此事,朕就交给你了。”
卓不凡抱拳道:“臣,遵旨!”
朱厚照又向张永道:“你配合靖国侯。”
张永忙道:“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都下去吧,朕累了……”
朱厚照起身道了句,就往后面去了。
卓不凡知道,朱厚照这是心中沮丧。他对身边的人,一向都是无条件的信任。若是刘瑾真的有了谋反之意,朱厚照心中能舒服得了才怪了。
……
朱厚照率兵回京,京里的人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谷大用和邱聚等人带了宫中仪仗,早早便在城外等候,前来迎驾。
朱厚照亲身犯险,平息安化王叛乱,虽然张永待着御马监官兵赶到的时候,安化王已经俯首,但也算得上是朝中武将在朱厚照的带领之下取得的胜利。君不见,那安化王和其家眷,不都是官兵们押送回京的?
经此一事,武将们在朝中的地位也会提升不少。也算的上是武将们的一次胜利。所以,朝中武将,也都顶盔挂甲,带着熟肉好酒在装饰一新的彩棚外恭敬等候。
在谷大用等人的侍候之下,朱厚照换上了龙袍。
全副銮驾,在卓不凡麾下那些已经换上簇新飞鱼服的锦衣卫护卫之下,列队行来。一对对龙旌凤旗,一排排黄钺白旌。中官太监、宫娥彩女、大汉将军过后,黄罗宝盖出现在眼前,簇拥着白马龙袍的朱厚照。
一众武将伏地叩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看到并没有一个文官前来迎接,本来笑吟吟的朱厚照,面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
虽然之前回京的路上跟卓不凡说的很清楚,但是真正面对被文官们无视的情况,以朱厚照的脾气,一时间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其实,以刘瑾此时对朝廷的把持。若是他坚持,即便是文官们对朱厚照此行再不满意,也不至于一个文官都没有出城迎接。
眼前情景,就充分说明,这些文官抵触朱厚照,虽然不至于是刘瑾授意,但刘瑾起码也在纵容。
朱厚照沉吟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缘由。刘瑾之所以如此,其实目的跟那些文官们差不多,也是害怕他以后会更加的不受控制。
再想起昨晚卓不凡和张永的话和呈送面前的罪状,朱厚照那一向温和的面上,少见的泛起一丝冰冷的杀机,冷笑道:“咱们刘公公还真是日理万机啊,连出城迎接朕的功夫都没有……”
感受到朱厚照浑身溢出的杀气,一旁的谷大用和邱聚等人,都是心中一寒。
朱厚照回头向身后的卓不凡道:“靖国侯,朕昨日交代给你的差事,你可还记得?”
卓不凡在马背上抱拳道:“陛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为陛下查个清楚明白!”
朱厚照点头道:“好!”
说完,朱厚照就扬鞭策马,当先往城内冲去。
卓不凡等人并没有顾得上回府,跟着朱厚照径直进宫。
虽然一众文官都没有出城迎接,但是,卓不凡早就得到消息,他们都聚集在宫中,等着朱厚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