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坤浑身发抖,指着苏浅雪和心兰道:“你……你们……你们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苏浅雪敛手在腰,轻轻道了个万福,叫道:“父亲!”
心兰也忙躬身施礼。
苏浅雪抿了抿樱唇,顿了顿,然后坚定地开口道:“女儿来抚琴!”
其实,看到苏炳坤之后,苏浅雪也是心中慌乱,本想夺路而走,却又被一个青衣小厮堵住了去路。不过,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她也迅速平静了下来。每日出来挣银子补贴家用,可是,却还要躲着父亲。
苏浅雪知道,其实父亲也隐隐明白家中开销的来源。只是,好面子的他不愿意面对而已。
刚才,在见到父亲在厢房中的时候,苏浅雪先是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不过,接着,却是一阵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今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抚琴了,不用再像做贼一样爬高窜低的翻墙了。
“苏兄,这是令爱啊?”
“苏兄,令爱怎么出来酒楼抚琴了呢?”
听着周围人纷纷杂杂的声音,苏炳坤的面色涨的通红,一帮老友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在他看来,已经都变成了嘲笑。
其实,苏炳坤又何曾不知道女儿出来抚琴补贴家用的事情。只不过,他一直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若不如此,难道让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吗?而他自己的一应用度,又一样都不能少。若是不然,让一帮老友如何看待他这位朝廷的前佥都御史?
在苏炳坤看来,自己当年可是朝廷大员,虽然现在被朝廷贬谪,但也不能落魄到连一顿酒都吃不起吧?他一向都将面子看得比生命还要更重要,若是被人看不起,在他看来,可真是要比死还要难受。所以,对于女儿的做法,他从来没有点明。
苏炳坤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的女儿在酒楼为人抚琴的事情,被人传了出去,被他的一众老友知道。那他可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忽然看到女儿在这里出现,苏炳坤心中也是一阵惊慌。随后,他却是想着,只要向女儿使个眼色,两人不去相认,也没人知道正在为大家抚琴的,会是他苏炳坤的亲生女儿、他苏家的大小姐。
可是,苏浅雪的那一声“父亲”,却是让苏炳坤的念头彻底断绝了。
苏炳坤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指着苏浅雪厉声喝骂道:“你个不知羞耻的混账东西,你的一应吃穿用度,老夫可曾委屈过你么?你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败坏我苏家的名声?你让老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苏浅雪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爱好名声,可是,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父亲能当众如此呵斥自己。苏浅雪的俏面涨的通红,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老爷,不是这样的,小姐是为了……”心兰也是气得小脸通红,抬起头看着苏炳坤欲为苏浅雪辩驳。
“闭嘴,你个贱婢,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再敢插嘴,马上滚出苏家!”苏炳坤血红的眼睛瞪了心兰一眼。
心兰顿时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了,只是,却仍是满脸的不服气。
看着心兰那不服气的样子,苏炳坤怒发冲冠,高声呵斥道:“我苏某如今虎落平阳,连你个贱婢也敢对我不敬了是不是?啊!”
说着,苏炳坤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心兰的面前,举起手掌就要向心兰脸上扇去。
心兰吓得惊呼一声,忙闭上眼睛,将脸别过了一旁。
苏炳坤的大手刚要落在心兰的脸上,苏浅雪就跨前一步,挡在了心兰的身前,低声道:“心兰不懂事,是我管教无方。父亲要打,就打女儿吧。”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苏炳坤瞪着眼睛道。
苏浅雪的一双美目之中,浮上一层凄迷的雾色,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此情此景,当真是我见犹怜。两个年纪轻些的男子见状,目光都痴迷了起来,忙开口劝解道:“苏大人,算了算了,莫要动怒……”
苏炳坤没有理会他们,依旧瞪着苏浅雪,厉声叱问道:“你可知错?”
苏浅雪倔强地看向苏炳坤,轻声道:“女儿无错!”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苏炳坤咬牙切齿的道。
苏浅雪依旧看着苏炳坤,轻声开口道:“惹父亲生气,是女儿不对。但是,女儿无错!”语气,依然坚定。
“啪”的一声脆响,苏炳坤的大手,狠狠地印在了苏浅雪娇嫩白皙的俏脸之上。苏浅雪的娇面之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清晰的红色指印,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浸湿了那几近透明的面纱。
“小姐……”心兰心中一惊,怀里抱着的古琴“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忙上前扶住了苏浅雪。
苏浅雪抬头看向父亲苏炳坤,并没有愤怒或者委屈,倔强的眸子中,隐隐透出了一丝失望、还有一丝凄楚。
“雪儿……”苏炳坤一巴掌打下去,也是微微又是些后悔,忙低声叫了一声。
苏浅雪没有说话,挣开心兰的搀扶,拉开厢房的门跑了出去……
心兰忙捡起地上的古琴追了上去。
看着女儿和心兰离开,苏炳坤的目光之中,先是闪过一丝痛惜。然后,轻轻咳嗽了两声,回头讪笑道:“老夫发妻早亡,一向对她有些太过于宠溺,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忙道:“哪里……哪里……”
方才那个劝解苏炳坤的中年书生起身道:“天色这么晚了,苏姑娘一个人出去,莫要出什么事情才好。晚辈替苏世伯去看看吧。”说完,他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也急急出门而去。
看着那中年书生出门,另一个男子低声嘟囔道:“之前还跟人家以兄弟相称。现在见人家有一个漂亮女儿,马上就改口自称晚辈了,不要脸。”
苏炳坤虽然也隐隐感觉到那中年书生居心不良,但是人家家境殷实,平日里相聚也都是人家结账,吃人家的嘴软,他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