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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仙踪/原著
蝉鸣果然还是太吵了, 吵得人脑仁儿疼,也吵得人不清醒。
让人耳晕目眩,双脚都要站不稳一般, 有些摇晃。
池矜献恶狠狠地伸手抓住了陆执腰间的睡衣衣摆, 声若蚊呐地咬牙道:“陆执……”
“嗯。”陆执答应着表示听见了, 低头贴心地询问,“要不要去浴室?”
“……”池矜献一拳捶在陆执的肩膀上,奋身脱离虎口后退一步, 红成大闸蟹的人凶巴巴地瞪着陆执,说道,“不理你了!”
“嗯?”陆执眉梢轻动,大手一伸,又将打算迈过他去浴室的人捞过来, 微笑, “那你别去洗漱了。”
“就在这儿待着。”
“……”
二人暗自较劲, 池矜献脚下一动就要狠踩陆执,陆执提前预知到他的动作, 躲了过去。
手上动作和力度没有收敛一分一毫。
五分钟后,池矜献被激得额头都起了一层薄汗, 只好小动物似的祈求退让:“哥,哥……我理你, 理你,你快放开我……”
“乱说话?”陆执抬手捏他脸, 把他嘴巴捏得都嘟起来。
池矜献慌张摇头, 脸上更红了。
又过几分钟, 池矜献终于得到解放, 被放开啪嗒啪嗒地跑去了洗手间。
同时也为自己脱离陆执的掌控而松了口气。
—
高中第三年, 他们再次迎来了九月一号,两个人在上学的路上,池矜献给戚随亦打了电话喊他起床。
“小叔,已经七点四十了,高三第一天,你再不起就等着被教导主任抓吧。”
“啊……什么——?!”迷糊间接电话的戚随亦猛然反应过来,一霎那清醒,狂吼,“池矜献你怎么这时候才喊我?!”
“我……”
“你要是在洗漱在忙,陆执那狗东西就不能喊我一声吗?!你们两个等着吧!太狗了!”戚随亦那边响起了穿衣服穿鞋的动静,明显在生死时速。
就这还挡不住他那张嘴一直叨叨叨。
“挨得近,住一块儿了不起是不是?”
“给他挂了。”跟在池矜献身边的陆执突然冷漠无情地开口说道。
戚随亦听见,生气地嘿了一声,说:“你敢挂我电话试……嘟。”
戚随亦:“……”
“好了,他到了学校又要跟你打架。”池矜献叹息着把手机收起来,忍不住好笑地凑近了陆执,说道,“你俩就不能和平共处过一天吗?”
“不能。”陆执漠着音色回复,后捏住池矜献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严肃,“我和他打起来,你帮谁。”
池矜献:“……”
“帮米……帮米……”池矜献嘴巴被捏得嘟起,口齿不清地回答。他伸手抓住陆执手腕,想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好不容易偏开头能正常说话了,便急忙吐槽说,“每天都要问我一遍,幼稚。”
“嗯。”陆执手腕一动,大手到了池矜献身后捏住他的后脖颈,推着他往前走,揭穿,“然后戚随亦每天也要问你一遍,你就说帮他。”
“池矜献,”陆执凑近人耳朵,声色里含着抹危险,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出去,池矜献身体明显抖了一下。陆执道:“你还挺会说话,是不是?”
池矜献:“……”
池矜献缩着脖子,喉结轻动不敢吭声。
只敢在心里大声反驳,那家里三个同龄人,有两个打架打了十年,还每次都要为难他问他向着谁,更喜欢谁,回答错了戚随亦会哭,陆执会生闷气……他可不得学会左右逢源?圆滑世故?谁也不能得罪?
陆执朝池矜献耳廓轻吹了口气,一双如浓墨般的眸子扫过他的眼睫,鼻尖,甚至嘴巴。
他又道:“嗯?说话。”
“……谁告得状?”池矜献不服,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先憋出这么一句。
陆执道:“戚随亦呢。”语气有那么点阴阳怪气,怪完继续捏池矜献,说,“生他气吧?生他气就对了。”
池矜献:“……”
“……哎呀哥。”池矜献仰脸冲他笑,立马改变策略,讨好乖巧地说,“我喜欢你。”
“那小随是咱们小叔,这又改变不了……可我是你未来老婆啊!永远都是你的,不一样呀。对不对嘛。”
说着,他勾了一下陆执垂在身侧的手的小手指,明目张胆地眨巴眼睛,道:“哥你别为难我了,我喜欢你。”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初阳渐渐变得明亮且灼热,光线落在人身上,将人的头发照得透明。
触手可及。
陆执移开视线,果然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乖。”
池矜献松了口气,瞬时解除不敢闹腾的封印,一步跨到陆执身后,把他书包卸下来自己拿,而后双腿猛地一跳,把自己挂在了陆执背上。
后者自然地、习以为常地拖住他的腿,还往上颠了下。
“背我去学校。”池矜献侧首看着陆执,笑容极大。
陆执手掌轻动,拍了拍池矜献的大腿:“嗯,别乱动。再摔了你。”
池矜献笑了几声,直接把下巴放在了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他和陆执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池矜献记得,他们在高中之前都只是哥哥弟弟的关系——没戳破某层“情窦初开”感知的哥哥弟弟。
初三刚结束没多久,池矜献和原先班里的朋友出去玩儿,那几天陆执易感期,自然不能陪着池矜献一起去。
晚上也不能一起在一个房间住。但会在一个家里住。
可陆执晚上要确定池矜献睡了他才会硬忍着那股难受,强行使自己睡去,不然他会一直清醒着。
而那天池矜献晚上十一点都没回来。
陆执本来就易感期,一直等不到人,巨大的暴躁和想要毁灭东西的欲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在反锁自己的房间里喊言悦,声色隐忍:“爸。”
言悦听到动静,忙上楼到了门前,问:“是又难受了吗?小执?”
“没有。”陆执问,“小池回来了么?”
一听不是易感期的原因,言悦松了口气,道:“还没呢。但他刚刚跟你原爸打过电话,说就快回来了,你先睡吧。”
陆执哪里睡得着,陆执睡不着!
他在自己房间里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深夜都等来了,也没有等来楼下客厅被人推开的动静。
池矜献没回来。
而被他一直等着的人,直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又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整个别墅里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沉睡。
想到目前不用和言爸解释他去了哪儿,池矜献还是暂且松了口气。
想着,他就惦着脚尖想回隔壁——陆执易感期时,他会跑去隔壁睡。
等对方易感期过去了他再回去。
池矜献以为自己回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直到他路过陆执卧室门前时——
“池矜献。”陆执冰凉无波澜的音调从门后传出来,细听下去还含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
池矜献头皮一麻,霎那间立正站好了。站好后他反应过来,门关着呢,他可以直接跑!
“我劝你别动。”说着,眼前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陆执晦暗不明的脸色出现在半开的门后,他直盯着池矜献,双唇轻启:“进来。”
池矜献双腿一下子就感觉有点软,他小声喊:“哥……”
“进来。”陆执又说了遍。
池矜献紧张地揪衣服下摆,磨磨蹭蹭地朝卧室靠近。
进去之前他还极其小声和人谈条件:“哥你易感期还没过去呢……你别,教训我……”
话音未落,池矜献就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被强硬地拉进了屋。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他的后背就“咣当”一下抵在了门板上。而陆执一手撑在他脑侧,一手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压抑着声线问:“去哪儿了?你是玩儿疯了?!”
“没没有……我……”
“好好解释,不然我把你屁股打肿。”陆执眸子极沉,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别别别别别!”池矜献吓得猛摇头,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臀瓣,后背还贴门贴得更紧了,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挨揍,“哥你别揍我,我都那么大了……”
虽然每次都不疼,可实在防不住羞耻啊。
似是想到了自己是怎么被揍的,池矜献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无所适从,只一遍遍说:“哥你别揍我……”
“几点了?”陆执沉声问。
池矜献连忙低头掏手机,看了眼底气都更虚了:“两点……差十分钟。”
“跟谁在一起?”
池矜献缩了缩脖颈,说了一个同学名字。
这个人是池矜献的初三同班同学。
陆执脸色很凉,问:“他喜欢你?”
“啊?”池矜献迷茫。
“你喜欢他?”
“啊?”池矜献茫然。
他这副傻傻的、懵懂的单纯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懂,可陆执的呼吸忽而变得有些发沉。
片刻后,他还明显生了气。
池矜献第一时间察觉到,忙摆手解释说:“不是啊哥……”
可他没有解释出更多,陆执便拽着他去了窗边,力度很大。
由于出其不备,池矜献被他拽得脚下踉跄。
“哥你听我说,我是……”
“哗啦——”窗户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打开。
陆执让池矜献看楼下花园,不远处有两个玻璃花廊,里面的火红玫瑰在深夜里依旧红得艳丽瞩目。
他侧首看着池矜献问:“玫瑰好看吗?”
池矜献点头:“好看呀。”
“谁送的?”陆执问他。
“我送给哥的。”
“嗯,”陆执直视进他的眼睛,道,“那你知道玫瑰代表什么吗?”
池矜献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迎着窗外吹进来的一缕凉风,他感觉自己当时的心跳好快。
比他第一天意识到他对他哥心思不纯时还要快。
是的,他一点也不想把陆执当哥哥,他已经渐渐长大,足够分得清亲情与爱情,他是真的起了不单纯的心思,所以池矜献害怕,紧张,期待,退却……
他憋了很久,不敢告诉三位爸爸,又不敢表现出异样,只好在今天——已经是昨天了,去见同学和好朋友吃饭时,没忍住把这件事说了说,想让对方出谋划策。
可他们都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谁也不比谁经验多,除了坚持与放弃,直接说出来和千万别说这些个答案,就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但在这个夜晚,陆执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闯进他的耳朵。
陆执看着池矜献,问他玫瑰代表什么,不等人回应,他便自顾自说:“代表爱。”
“池矜献。”
“在、在在在呢,哥。”池矜献心如擂鼓,结巴得不成样子。
“你自己从小非要每天一支玫瑰的送我,等你长大了,把我撩拨得逐渐不知道东南西北,你自己却跟别人出去,半夜都不回来?!”易感期已经好几天了,即将要过去,但陆执此时的情绪还是不稳定,他生气责备地盯着池矜献,字句清晰,“你长大了就是这么折磨人的吗?我把你当准男朋友宠着你惯着你,你就把我当亲哥哥?”
池矜献已经傻了,他喉结疯狂滚动,惊讶又惊喜:“哥你也喜欢我啊?!”
“信不信我告诉原爸和池爸说你不……什么?”如数话音霎时顿住,陆执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音色低下来,眼神不再含有责备,有些懵懂,“也?”
自那天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极其腻歪且不正常了。
但他们并没有谈恋爱。
—
“星际联盟第一高中,是联盟里最好的学校,踏进了这个校门,你的言行、举止,着装、仪表,都是得注意的……”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教导主任在校门口例行公事地检查各位学生的着装,看着他们校服都是穿戴整齐,他边说还边满意地点着头。
池矜献和陆执肩并肩地走进校门,在进班级之前,陆执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小池。”他喊了声。
池矜献抬眸:“嗯?”
陆执低头将小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枚极其漂亮的胸针,一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昭示了某人的性格。
池矜献眼睛一亮。
“生日快乐。”陆执抬手将那枚胸针别在池矜献胸口,有了人的加持,它燃烧得更好看了。
“生日快乐,”陆执又说了一遍,真挚又忠诚,“17 岁的小池,热情似火的小玫瑰。”
池矜献新奇地低头看自己的生日礼物,而后一下抱住陆执的脖子,说:“哥我爱你!”
他们两个是准恋人的事情别说全校同学都知道,老师们也都知道。
可无论是校长还是教导处主任,对他们比较亲密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因无他,这俩熊孩子没有谈恋爱,而且,这俩好学生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
没理由、更没借口管。
到了班级后,遵循高一高二的习惯与规矩,陆执依然坐最后一排的后门。
池矜献就坐在陆执前面的靠窗位置。
班上的同学都已经同班三年了,相当熟悉。
不多时池矜献便和他们打成一片,闹腾了起来,最后被陆执环着脖子给塞到了座位上。
池矜献热情,不代表陆执热情。
一见陆神出马,他们就不敢再说话了。
江百晓进班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姐妹花已经收拾完毕,没忍住凑近说:“现金,我很好奇两件事情,和你做了三年同桌,今天必须得问问你。”
这一看就是要询问八卦,池矜献很乐意解答,他立马把脑袋凑过去,道:“问叭。”
江百晓小心地看了眼后排的陆执,小声:“你是陆神的童养媳吧?你们俩以后铁定是老夫老妻吧?那你们为什么从来不做同桌?”
“啊这个啊,”池矜献轻笑起来,说,“我这人没出息啊,和我哥坐一起老盯着他看,跟他一起做题十分钟,我能盯他八分钟。”
“我哥说我要是再这样,铁定考倒数第一,不跟我坐。”
江百晓:“……”
这是狗粮,但没办法,自己上赶着吃的。
江百晓坚强微笑,大胆地灵魂发问:“那你俩为什么不谈恋爱?是不是不够爱?”
“你在散播什么谣言!”池矜献故作震惊地看他,反驳。而后为了证明什么一般,他眼睛亮起来,笑着说:“我让你听听是为什么。”
话音落地,池矜献脑袋便直接后仰,将后脑勺放在了陆执的桌面,自己就借着那个姿势倒脸看向陆执。
“哥。”他喊。
陆执应:“嗯。”说着他还习惯地将手伸出来,用手指轻挠池矜献的下巴,“怎么了?”
池矜献像个被顺毛的猫,舒服地又将脖颈扬起来了一些,眼睛都微眯了下。
他问:“喜不喜欢我?”
“喜欢。”陆执道。
“谈恋爱吗?”池矜献问。
陆执摇头:“不谈。”
池矜献熟练地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要始乱终弃?”
“胡说什么呢。”陆执继续挠他下巴,玩得不亦说乎,“你没成年。”
池矜献忍不住笑,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又问:“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有。”陆执一本正经,说道,“我没成年。”
“哈哈哈哈哈……”这些对话已经进行了不止一次,但池矜献还是不行了,直接大笑出声。这下,陆执的桌面都在跟着他一起抖。
江百晓在旁边面无表情,已经陷入麻木。
池矜献实在不忍心再祸祸姐妹花同桌,贴心地放低声音,几乎用气音问道:“为什么非要等成年呀?”
陆执被他带的也跟着放低音色,不容置喙地回答:“直接干坏事。”
“省得你天天故意点火,让我拿你毫无办法。”陆执微微低头,凑池矜献更近了些,他眼里带着笑,带着占有,“等你成年那天,我就让你付出代价——跑都跑不掉。”
池矜献心里发紧,感觉又刺激又紧张。他直起身体,朝陆执招了招手,待人过来了他就在人耳边一字一句道:“真是让人迫不及待。独占我啊。”
陆执咬合肌轻动,隐忍着音色,咬牙:“等着。”
……
后来,池矜献成年了,深切体会到了代价有多重。
躲一次,被教训两次,拒绝一次,被教训三次。
最后他再也不敢躲不敢拒绝了,只哭得颤颤巍巍,第二天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的每一天里,他们都在相爱,相伴,乃至相融。
窗外冬阳艳烈似火,池矜献脖颈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微张的嘴巴里哈出白气,弯腰在花园边搓了个大大的雪球。
而后他抬头,笑着朝对面喊道:“哥——”
陆执侧首,躲过了那个砸向他的雪球,眼睛里全是那个笑容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男生。
他走过去,将人拥进怀里,说:“别玩儿了,太冷了。快把手给我,我给你暖暖。”
闻言,池矜献立马听话地把手伸进了陆执怀里,接着回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说:“哥,新的一年,有我陪着你。”
“嗯,”陆执轻吻他额头,嘴唇,“往后的每一年,小池都要陪我。”
四季变换,他们身影依旧,昼夜更替,他们并肩携手。
时间不会停止流逝,但他们的道路与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