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 阿洛终于又吃到了肉,当鲜嫩的鸡肉进入口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幸福感也一涌来。
她捧着烤好的鸡, 不禁快朵颐起来。
吃了口,解了这些天的馋劲儿,阿洛这才回过神,看向旁边正在喝粥的檀。
檀是不吃荤的,他每日要么吃果子,要么喝粥, 要么吃饼, 偶尔路过城镇, 阿洛会给他买点素包子, 或是去酒楼里改善一伙食。
不过不论吃什么, 他的态度都是一样, 有任何变。
似乎他而言, 清粥小菜能吃,人参燕窝也能吃, 幕天席地能活,锦衣玉食也能活。
不论身处何种状况,他都能坦接受。
他过其实很自由,因为他一生都在随心,他心念众生, 便一辈子走在普渡众生的道路上,有一丝迷茫与困惑。
有时候看着他,阿洛会觉他像是一块坚硬的磐石,不为任何事物所转移。
但后来,她又觉这人或许更像水, 有一个词叫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水是形物,不管流淌到何处,都能生存来。水柔软而宽,似乎永远都在变,可实际上水一直都是水,它始终坚守着自身,就算走过淤泥,最终也会回归天际,重新变纯净暇。
“檀,你这一生最的愿望是什么呢?”
望着眉目宁的僧人,阿洛忍不住开口道。
檀抬眼,将黑板拿出,写道:世苦难,人烦忧。
八个字展现在眼前,阿洛竟丝毫不感到意外,她道:“可是,你知道的,这不可能达成。”
只要有人的地,就有纷争,他走过那样长的路,见过那样多的人,不会不明白。
蓝衣僧人沉吟片刻,抹去那行字,缓缓写:我知,所以,愧于心便好。
看到这句话,阿洛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愧于心,其实是很唯心的观点。这非指一定是做好人好事,而是说明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心中有任何愧疚。
这件事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只要心中想了,那就去做,做了不后悔亦不觉愧自己,这辈子便值了。
事实上,阿洛见过许多坏人,才会用这样的理由当做自己人生的准则。
只因有了这句愧于心,他做任何坏事都将不再有心理负担,因为他想,他就要去做,他觉起自己就够了。
她想到,檀的人生信条,竟是愧于心。
原本于檀这个任务,阿洛有想过从另一个面着手。
以前她多数会选择与男配在一起,因为她同样渴望着。但这次面这样一个纯净的佛子,一是心知任务艰巨,是她不愿破坏他的佛道,于是番试探后,她其实想过放弃。
不是放弃拯救他,而是放弃与他在一起。
她会一直陪伴着他,作为他的同行者,一生与他同行,与他一起共同守护他的佛道。
这是阿洛这两天做好的打算,她要去找其他的任务目标,也不是说假话,而是真的如此准备。
直到此刻听到尚说,愧于心便好。
暮色四合,蓝丝绒般的天幕上,高悬一轮明月,清幽月光播撒地,为这片山河披上一层银色薄纱。
坐在院中篝火边,阿洛盯着檀看了许久,看到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忍俊不禁,笑他道:“尚,你的心会不会有一天……装一个人?”
檀眸中波澜不惊,看她的眼神温而包容,仿佛人注视着孩子。
他写:为何如此?
阿洛:“只是想想啦,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如何呢?”
修长指尖微微一顿,半晌后,他仍是写那四个字:愧于心。
第日清晨,人再次出发,前往苏城。
而眼看苏城在望,檀却又出了状况,他见着城外一座破庙,不忍破庙中佛像斑驳,便进去将破庙清理一番。
等到真正踏进苏城城门,时间都已近正午了。
苏城属于东南较的城市,城中热闹繁华,街上往来有许多武林人士,民风也更开放。
以往走在路上,阿洛还会普通老百姓投以探究的目光,可在苏城,街上来往的基本都是江湖人,即便不是,也与江湖人沾亲带故,这次两人一同走在一处,就连半点奇异的眼神都不见了。
苏城城,便是武林盟虞霆,他不仅在白道中颇有威望,朝廷中亦有人脉,是个四面逢源的厉害人物。
阿洛倒想着一来便直奔虞府,前不久才在卫献那里吃过亏,再加上这一路上的历练,如今她可再不是当初那初出茅庐的小妖女了。
身边既有一位自称接触过虞霄的尚,阿洛很机智地选择请教他:“你觉我该怎样去见虞霄?他似乎不常出府,我装作误入虞府可行吗?”
檀手指一颗一颗拨着佛珠,不言语。
阿洛也不在意,自顾自撑着脸颊道:“不行,误入的话,恐怕他会将我当做歹人,我给他留个好印象,不如打探一他有有常去的地,后偶遇如何?”
檀将佛珠放,从自己那随身的背篓中拿出一只木鱼,开始敲木鱼。
阿洛的思路一子那“笃笃笃”的声音敲断了:“哎呀,尚你吵到我了!”
尚默默瞧她一眼,停手中动作。
“你帮我想想办法呀!不我的出师任务就要完不成啦!”阿洛意识噘嘴撒娇。
坐了半人的酒楼堂内,不少人都在看那一男女。
男人是个尚,穿着僧衣,剃着光头,风尘仆仆、面容慈悲。那张脸倒是清隽雅致,不似凡夫俗子。
坐在他面的是个俏丽少女,一袭红衣娇艳如火,但更娇艳的是她的面容,明眸皓齿、朱唇雪肤,漂亮地叫人移不开眼。
人坐在角落里,不知是什么关系,少女眼角眉梢都透着尚的依赖,那尚看她的眼底,也尽是不自知的纵容。
瞧着人的神情,有人心便暗暗羡慕那尚,有如此艳福。
如今武行其道,四处都是江湖人,而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那人虽瞧着怪异,但也不是有过还俗娶亲的僧人,还有不少乐忠于喝酒混迹烟花场的妖僧,自称佛教中有一门欢喜佛,是以众人未感到多奇怪。
所以看他们,也是因着人容貌出众、气势不俗,才观望一。
阿洛早已习惯他人的窥探,她正要再缠一缠尚,却听耳中传来一道轻柔的男声,轻笑道:“这位佳人,可是在寻我?”
人未知声先到,等到话音落,才有一人徐徐迈入酒楼中。
秋高气爽的时节,那人手中却持着一折扇,扇面雪白,用黑色浓墨写就两个字“自在”。
那是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头戴玉冠,腰佩白壁,一双凤眼噙着微微的笑意,薄唇兴味地勾起,上扬成一个懒散又漫不经心的弧度。
与其说是武林人士,他看起来更像个富家公子,还是整日里玩物丧志、醉生梦死的那种。
阿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直到锦袍公子来到两人桌旁,毫不客气地坐。
“佛子。”
锦袍公子瞧着不正经,可一上檀,他脸上那洒脱不羁的笑容便情不自禁收了起来,神色也变郑重许多,仔细看去,竟还能看出一两分敬畏。
阿洛有些好奇地打量他们,比锦袍公子的庄重,檀的表情十分平淡,只微微颔首,面色疏离,似乎与他不熟。
锦袍公子摸了摸鼻子,转眼看向阿洛,眼睛一子就亮了。
前他在街上瞧见故人,又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会不请自来,当时未瞧仔细,此刻近距离一看,顿时为眼前少女的容貌所倾倒。
“这位姑娘,不知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师承何派,有心上人?”
阿洛:“……你、你是虞霄?”
虞霄连连点头,面露喜色:“姑娘可听过在?虞某家中薄有资产,年十,府中一妻子侍妾,不知姑娘可有意于我?”
阿洛脸控制不住僵了,她眨巴眨巴眼,“你……”
虞霄凤眼闪亮,哗啦一声挥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道:“虞某刚才有所耳闻,姑娘似乎虞某倾心已久……”
阿洛一举起手,迅速打断他:“你听错了!”
虞霄挥扇的手一停,“我的耳力还是很好的,姑娘莫说笑了,我家中只有一位老父亲,若姑娘与我结为夫妻,不必伺候公婆……”
阿洛完全预料不到,虞霄竟是这么个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个刚认识一面的女人求婚的?
第一次,阿洛在别人面前体会到言以的滋味。
她有理会虞霄,而是蓦转头,放在桌底的脚抬起,结结实实踩在了面人的鞋面上,恶狠狠道:“臭尚,你快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尚低眉敛目,眉宇间一片悲悯,神情纯净圣洁,犹如不世事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