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薄回到了迎福客栈,见间壁的房间门关着,里面没有灯火,便知道他们还在天北学院待着。
于是一转身,走进了老道士花钱租的房子里。
这屋子本就不大,和尚一个人就占据了整面床,老道士长吁短叹的睡不着。
他等着项薄回来呢。
“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录取了没?”
道士心急如焚,忧心忡忡。
项薄微微一笑,进屋后在椅子上坐下了,旁边的茶水杯空了,老道士赶紧给倒了一杯。
他端起茶杯幽幽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嗯。”
一个简单的回答让老道士高兴的胡子都飘起来了,他兴奋的搓着手,“太好了,这下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这时候,
大腹便便的和尚从床上坐起来,给道士泼了一盆冷水,“老道,你别得意的太早,这进了学院只是第一步。可是那道姑三天后就要问斩了,三天啊,哪里去找打点的银子?”
“据我调查,想要从天北大牢里捞人,非得有五十两黄金不可!”
“什么?”老道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说没有探查到消息?”
“我那时候饿了嘛!你又不肯给我买吃的,所以忘记了哟。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天北学院的程心安,樱花楼的花魁虞美人都是有能力从大牢里捞人的。所以我们分两步走没问题。”
原来昨夜三人商议解救道姑,一共定下三条策略。
第一,项薄混进天北学院,想办法接近程心安,令他帮忙解救。
按理说这程心安虽然是三品大儒,但不至于可违逆国法,可他身后北境不简单,其伯父正是天北城一人之下的龙相。
他一开金口,弄出个犯人不是难事。
难得是,怎么让程心安开口?
这就是项薄展示手段的时候了,时间只有三天。
第二,那樱花楼是天北城最为着名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其女妖娆多姿,花魁虞美人更是位居天北城榜首。
而她本不是第一美人,第一美人已经被城主献给了皇帝。
众所周知,这虞美人是城主李延凤的女人,她若是肯吹吹耳边风,这事也就成了。
但问题在于,樱花楼的消费以黄金为单位,过夜更是要消费出几十两黄金,和这虞美人搭上话,五十两黄金是最低消费。
方才和尚所说的拉关系指的便是这一层。
按照之前计划的,项薄去天北学院,老道士去樱花楼,和尚准备第三计划。
那便是劫法场!
这是最不得已的办法,项薄倒是无所谓,只是道士怕连累他和和尚两个亡命天涯。
说什么也要想别的办法,比如说去樱花楼寻那虞美人。
项薄当时就给他一个白眼,这老道士就是眼馋了。
————
“五十两金子啊,这可如何去弄?”老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套学士服,有模有样的穿上了,这可是孙猴子学人样,不伦不类。
库库库!
和尚实在是忍不住,指着道士捧腹大笑,“老道,你要是穿着这身去樱花楼,怕是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打出来。”
老道士对着铜镜一看,也有些尴尬,“这可真是......呵呵。”
“这东西可花了我二两银子呢。”他自言自语的说。
为了这身衣服,他可是在城东头一个老工匠的手里订制的,那是专为天北学院学子制作衣服的地方。
这衣服顺条丝滑,青年人穿了的确凸显文人气质。
“哎,可惜文人气短,老夫我实在是驾驭不住。”
和尚一把给他扒下来了,“那就给项薄小友穿上试试。”
“今夜樱花楼的新晋学子聚会,他去正合适。”
新晋学子聚会是天北城的风俗,每年被天北学院录取的新人都可以参加。
前三名可以自由出入并且得见虞美人,第四名到第三十名可以免费进入樱花楼,免费过夜,但是想要见虞美人,那还得用金子说话。
五十两黄金是底线。
至于三十名到一百名的那些个,从进入樱花楼的那一刻就开始消费,只是给打了个对折罢了。
很不幸,
项薄排在第一百名,末尾。
“谁去都一样,但是得有钱啊!你有钱吗?你有钱吗?”老道士对着和尚嚷嚷。
哗啦啦!
话音未落,项薄一甩手,百两黄金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闪瞎了老道士的狗眼。
“呃?”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迅速将门关严实了,老道士在项薄身上闻来闻去,“你该不会是杀人了吧?”
项薄点点头。
“嘶!”和尚也立刻皱眉,很是警惕的问道:“你杀了人,抢了人家的钱财?”
项薄遥遥头,“这倒不是,他们为了金子要先杀我,我只能杀了他们。这是别人给我的赏金。”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俩人听,老道士这才松口气,“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说完,他话锋一转,“你穿上这衣服试试!”
项薄褪下了粗布麻衣,斗篷斗笠,被两个人摁进了后厢。
不一会,
他穿着学子服走出来。
站在铜镜前,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说不上英俊,但是比之前的模样强太多。
脸型刚毅,身体挺拔有力,身材昂藏,这是项薄少有的形象。
不过,
这毕竟是学子服,文人专用,套在他的身上多少有些违和。
他穿着也不是很舒服,各处都有一些褶皱,少了名士风流。
和尚大赞,“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你这有了几分学子模样了。”
道士也拍手叫好,“果然适合,可惜我无缘得见那虞美人,你回来后一定要给我口述一番,让我幻想一下。”
项薄和和尚对视后,几乎同时摇头,“龌龊!”
...............
樱花楼,
位于天北正中宽街的最繁华地带,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
到了夜已交子的时候,在天北的任何角落里抬头看,都能看到樱花楼的风光。
那里有伶人唱跳,有胡姬献舞,有文人吟诗,有骚客留下千古文章,这是底层人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存在。
项薄便是底层的人。
他站在樱花楼前,望着这九层高楼,忽然想到那一句名诗,高处不胜寒!
樱花楼内外人来人往,无不是风度翩翩的学子,或者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但无一例外的,来这里的都是男人。
从进门的第一道门槛开始,收费便开始了。
项薄虽然打扮的有模有样,但是和那些个意气风发的学子相比,还是有些逊色。
盖因他的气度着实不适合这样的烟花之地。
但既然来了,他总得为了老道士着想,为他看一看那虞美人,呸!
为他想到营救道姑的办法!
项薄自嘲的笑了笑,下意识的,他居然也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给!”
他见门童收费是五两银子,但是他没有银子,只有金子。
于是掏出金灿灿的一块放到他手里。
那门童起初愣了愣,而后迅速眉开眼笑,亲自带路,“贵人这边请!”
旁边是一有着脾气肚的老爷,对于门童的这幅嘴脸见惯不惯,“切,这人怕是外地来的土老帽,等他进去了就知道,这里面花钱的地方多着哪!”
他是天北城宝器轩的老板,在繁华地带又几个分店,家产也算是丰厚,但也经不起在这樱花楼里随意消费。
樱花楼,销金窟,一夜风流愁白头。
这便是对于樱花楼里的消费最好的写照。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掏出五两银子给门童,眼光却一直看着口中的那个土老帽。
“薛老板好久不见了!”
打招呼的是苏记茶楼的掌柜,也是赫赫有名的富贵人家,号称天北苏半城。
挺着肚子走进来的薛老板刚进来就看到了苏掌柜,也略微拱手,“见过苏掌柜!”
之所以这么客气是有原因的,这苏半城不仅富可敌国,二弟苏子墨可是天北城礼部大员。
两人一见面便凑到一起,谈论起今日的收获。
这收获指的是新晋录取的天北学院学子。
这是惯例,每年的学子们都会被商贾达人们所青睐,给他们奉上金银。
一来为了结交,二来也是请他们在今日的欢庆聚会上吟诗作词,展名士风流!
若是得了那有才情的人,说不定凭借一词或者一诗可以流芳百世。
文人骚客但求名声,这名声可不仅仅是当世的。
苏掌柜手里捏着鼻烟壶,笑眯眯的凑近说道:“今年我运气不错,寻了个前十名的。”
“哦?说来听听?”那苏半城顿时来了兴趣。
“说起来,他们还是兄弟两个,老二荆子集只是第三十名,但是老大荆文龙可就不得了,这一次是这个名次!”他伸出五个指头,嘿嘿一笑,“听说这人最擅长诗词,可以期待一下。”
苏半城略略惊讶,随即点点头,“薛老板这次看来下了血本了,势必要在虞美人面前露露脸,那我也不能甘为人后啊,我这次找来的那人正好比你的那个高出一个名次。呵呵。”
薛掌柜震惊,“难道说,是第四名的费文轩?”
这个费文轩家境极好,不仅善于诗词之道,在文章着作方面也是有名的,抛开那个公认的第一才子夏联科,这人便是天北城当之无愧的第二。
而众所周知,前三甲今夜不会前来,因学院会为他们单独设宴,这就是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区别了。
“呵呵,那就要恭喜了!”薛掌柜面皮抖了抖,心沉到了谷底,这么看来,他今夜想到见到虞美人,怕是难了。
............
樱花九楼,
项薄才来到第一层,这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所有的东西都是收费的,包括人,哪怕你只是看看,一会就有人过来找你收大饱眼福费用。
谁让你看人家姑娘跳舞了呢。
这里的女人堪称绝色,有钱的,有权的愿意在这一层留宿的并不多,因为他们知道上面还有更好的。
哪个男人会嫌女人太漂亮?
项薄抬脚想要往上走,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拦住了他,她约莫二十出头,对着项薄微微躬身,算是行礼了。
“贵人,可有兴趣和奴家共酒一杯?”女人很主动,但不失礼节,距离保持的也让人舒服。
这里的女子从小便被培养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因此多半对于学子有着好感。
所以在这里,学子反而比那些达官贵人更受欢迎。
尤其是,
天北学院的学子。
项薄没有表露自己天北学子的身份,但这女人见识的多了。
不是天北学院的学子,谁会专门花二两银子去订制这一身学子服?
所以她推测,
这青年或许是新晋学子。
新面孔更令人期待。
项薄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忽然看到周围几乎每个人身旁都有些女人陪同,他立刻显得有些另类了,于是点点头。
反正距离诗酒讨论会还有些时辰。
女儿欣喜,看的出来项薄面皮薄了些,牵引他来到昏黄的角落里。
项薄看了看周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不一会,女人端着酒杯走过来。
环顾四周,虽然人声鼎沸,但是并无污言秽语之人,人人所谈论的莫过于诗词歌赋。
即便是那附庸风雅的苏半城和薛掌柜,也游刃有余的和身边的女人们对上几句诗词。
他们一开口,那些女人们便拍手称赞,俩人得了极大的满足,便一杯一杯的灌酒。
相比之下,项薄这里就清冷多了。
烛火幽幽,
女人将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幽幽叹气,“贵人需要奴家给您助兴么?”
“怎么个助兴法子?”
“诗词歌赋,凭君任选。”女人身材高挑,很是自信。
不料,
项薄微微摇头,示意她坐下,免得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是江湖人,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何况,
那些附庸风雅的男人在吟诗作对之后,便慢慢的现了形。
手伸进了女人的裤腰,头靠上了女人们的肩头。
这是打着文学的旗号耍流氓了。
女人没能在他面前展示有些丧气,但很快振作精神。
她走到项薄身旁坐下了,身上的气息是一种清香,令人迷醉。
尤其是在这种灯光昏暗的环境里,即便搞点动作也不会有人看见,平添一份刺激感。
她靠了上去,呼吸着兰花一样的清香。
女人幽幽说道:“在这里,就算是一动不动,也是要花钱的。”说完,她咯咯笑着,彷佛在调戏男人。
但,
项薄是个直男,他冷哼一声,只一个眼神便将女人杀了回去。
这眼神如刀如剑,冷冽寒霜,是饱经风雨后才有的肃杀!
女人顿时浑身发抖,如坠冰窖。
她的脚无法动弹蹲在那里,手里的酒杯落下,眼看就要落地。
却被项薄给接住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笑了笑说道:“你喜欢诗词,那我便送你一句。”
忽然抬起女人的手,项薄轻轻吟唱,“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说完,他人已经离开,奔上二楼。
女人俏脸煞白,大脑完全懵掉——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红酥手......”她喃喃自语的吟唱项薄脱口而出的诗词,一遍遍的。
往事涌上心头,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她想起年少的家,想起曾经的少年,如今物是人非已经别离多少年,全都成了一场空,一场错。
泪痕不自觉的挂满脸庞,女人摸了一把,愣住了——我多少年已经没有哭过了?
————
对于人前显圣这回事,项薄一直是不怎么有兴趣的。
奈何女人太多余纠缠。
诗词的力量在于震撼人心,哪怕有人不懂诗词,可是听过之后,那一刻的心理冲击依然会有。
摆脱了一楼的女人,项薄来到了二楼。
这里和一楼不同,多的是雅间,少的是喧闹。
不过一样的是,刚进来就会有人凑上来。
依旧是个女人,看起来更是清艳脱俗,比楼下的女人更多一份娇羞。
她们不是直接上来打招呼,而是采用一种不小心碰到的方式,来制造一种偶遇。
这显然是刻意制造的邂后,项薄只是笑笑,并不戳穿。
他举目四望,在这二楼看到更多的是那些学子们,大部分人都穿着天北学院的学子服。
于是他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哎呀,对不住了,公子,奴家有礼了。”女人娇羞一声,眉眼清纯。
呵呵——项薄冷嗤一声,“无妨!”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金子,这是省略了前面所有的步骤,直接来到了最后一步。
让客户们掏钱,是姑娘们的终极目标,
这毫无疑问。
果然,这女人的眼睛发亮了,掩藏起来的俗气也终于按捺不住。
“公子你这是?”姑娘有些欣喜,但也不明所以。
项薄这样的客人着实少见。
“姑娘贵姓?”项薄发问。
他用的着人家,至少要知道她的名字,这才好办事。
女人捂嘴偷笑,又作出娇羞的模样,“你叫我苗苗就好。”
“苗苗?”
“嗯。”
女人虽然看起来历练不少,但年纪也不过二十,比项薄还小一些。
“好!”
“你需要帮你做什么?”苗苗自来熟,她本能觉得这人虽然看着冷漠,可是好相处。
当然了,最重要是,
他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