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大好。
青城和以往不同了。
整座城都紧张起来,街上都是持刀的武汉子,吆喝着,手里拿着画像。
过路人被抓过来仔细端详,终于确认不是之后,便推搡到一边。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又得罪伍家了?”
“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头一次,啧啧。”
“哎哎,可别说了,过一会他们就得你们家查房,牛二,你可要让你的俊媳妇藏好了。”
路人议论着纷纷回避。
伍家手底下的武汉子都是花钱雇来的,办起事来不说多卖力,至少是有油水可以捞的。
因此,一个个铆足了劲,走街串巷大摇大摆的闯入居民家中。
“大爷,这是俺的买药钱,你可不能拿走啊!”
牛二回到家中,门已经被踹开了,几个拿着刀,光着膀子的狗腿子正在翻箱倒柜。
可怜他那卧病在床的爹也被扔到了地上,炕上的木柜子打了个稀巴烂,褥子枕头全被撕开。
终于从里面找出些许碎银子,几个人得意洋洋的准备离开。
牛二抱着一个人的大腿,不许他走,“大爷,给留点,留点啊!”
“滚!你找死啊!”那人一脚将他踹开。
刚准备再走,牛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扯住了他的裤子,嗤啦!
一条满是黑毛的大腿露出来,惹得其他狗腿子哈哈大笑。
“张老表,漏了漏了,哈哈哈哈。”
这一顿嘲讽,让那个被扯了裤子的狗腿子怒从中来。
咣!
一脚将牛二踢回屋子里,砰!
牛二撞到了衣柜上,瘫软落下来,不想,那柜子晃晃悠悠的倒下,从里面跑出个女子。
甫一见这女子,几个狗腿子愣住了。
女人很白,白里透红,红里透着嫩,嫩中还有清纯。
“好你个牛二,居然买卖人口。”
“大爷,这是俺明媒正娶回来的老婆啊。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牛二这才反应过来。
“秀儿,快跑!”他忽的多了份血性,勐的抄起一把铁锹。
梆!
牛二手里的铁锹还没来得及挥舞,就被打翻,整个人也一屁股蹲在地上。
“别动!不然杀了你!”其中一人抵着他的喉咙说道。
牛二不敢动了,死亡临近那一刻,他怯懦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走进屋子里,他想闭上眼睛。
但是,那人又威胁,“哈哈,给老子好好看着,不然,我也杀你!”
嗤啦!
是衣服撕裂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惨叫声,瘫痪老爹无声的呐喊,这一切交融在一起,牛二却一动不敢动。
察!
一道寒光闪过,他抬头看去,用刀指着他的那个人脑袋翻飞,血液从脖颈里喷射出来!
牛二愣了,盯着那个动手的人走进了屋子里。
这背影好熟悉,“好像是四季纺的伙计?”
屋子里刀光剑影过后,几个狗腿子没一个活着的。
他目送那人出来,想要说个谢字,可是看看满屋子的尸体,满心的苦涩。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干的。”那人提着滴血的剑走出门口,回头道:“我叫段青云!”
“段青云!官府通缉令上的悍匪!”牛二记起来了,他当初还觉得他和那画像有点像呢。
只不过他一直化名,作为四季纺的长工,平日里看着老实,脑袋上又没有肉瘤子,牛二也不信他会是杀人如麻的悍匪。
走出清水街,段青云耳目清明,巡查四周,哪里有惨叫,他便出现在那里。
今日,他的剑要饮足了血!
他回到了青年的心性。
看不惯恶人,杀!看不惯盗匪,杀!
杀翻了一条街,他就走到另外一条街,能挡住他的人还没有出现。
他记起来袁天佑对他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官府不能做,你可以。”
...............................
他之前答应袁天佑,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来牢房里找他了。
袁天佑亲自打开了牢门,请他出手对付正在搅乱青城的伍家。
他问过,“为什么不叫官府的捕快和衙役出手?”
袁天佑无奈苦笑,“首先人手不够,其次抓了也得放,何用?”
这便是伍家的势力,只手遮天,官府这时候就只是摆设了。
段青云来到街上,见伍家的狗腿子们人人手持画像,还以为要抓的是他。
没想到,却是他刚认识的小兄弟项薄。
这一来,他就更得动手了。
要说剑法,这青城比他厉害的人,有吗?
答桉是否定的。
因此,他这一出手,可谓是惊天动地。
…………
北寒王拥有多大的权势,七爷伍宗湘是最清楚的。
因此为了伍家,他需要让后人表现,博得关注,人选自然落到了长子伍玉溪。
伍玉溪的容貌本只是凡等,但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身,华服加身,佩戴美玉,无形当中加持出丰神气质。
望嫁女何其多?
明知这是个有名的烂人,趋之若鹜。
位于城南的私宅里,伍玉溪将女人踢下床,冷声,“下一个。”
在床边跪伏的一排女人里走进去一个,不一会,传出来女人的惨叫声。
冬冬冬!
大门被敲得锣鼓响,床幔之中,伍玉溪探出头来,“谁呀?敢打扰本大爷好事?”
“少爷,不好了!门口来人了!”
“什么人?”
“是......哎!”家仆屁颠屁颠的赶来,“您快去看看吧!”
伍玉溪腿脚发软,一脸醉色来到门口,忽的皱眉,“你们这是?”
大门外的空地上,花圃里,树荫下,但凡是能落脚的地方,全都坐着他们伍家花钱买来的打手。
按理说,他们这时候应该在城里大肆搜捕那青年的。
毕竟,那黑衣人只给了他们伍家一天的时间。
“哎哟,呜呼......”
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周围伍家的大公子总算看明白了些,原来这些人都是带着伤的。
脑袋开瓢的,缺胳膊少腿的,肚子肠子挂在外面的......
他一把抓住最近的那个,“说,到底怎么回事?”
“出现了个狠人,看见兄弟们就打,我们都是逃出来的,还有一班兄弟死在他剑下了。”那人捂着眼珠子,额头沁出了斗大的汗珠子。
提及那人,他浑身都开始发抖。
眉头一皱,伍玉溪心头勐地闪过不好的念头,“难道说?”
要说以前,他决计想象不出这青城里有人敢和他作对?
但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就记住了四季纺的那个长工。
自己不过是玩个女人,他居然敢坏老子好事?
打不过,难道还阴不过?
于是他买通了岩茶档的掌柜的,等到那四季纺的老板娘来买茶的时候,给她一包毒药。
至于会不会波及他人,这不重要。
只是想不到,一直也没有听说四季纺有人死掉的消息,他还生疑呢。
“怕是他来复仇了!”想到这里,伍玉溪同样冷汗涔涔。
家奴凑上去,“少爷,要不回家吧?这外面太危险了。”
“放屁!老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证明自己,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
以段青云的手段,对付伍家的那些狗腿子就和人打老鼠也差不多。
但是老鼠擅于逃跑,他一人也难一网打尽。
好在,邻里邻居遭殃的那些,都给他指路。
“段大哥,他们躲在那边的角落里。”段青云上前去,休休察察,杀了个干干净净。
“段大侠,东边的井口里也有。”老迈的大爷指点他。
“多谢!”他一抱拳,赶了过去,不一会提了几个人头出来。
.......
........
“段大哥,伍家的大少爷伍玉溪在城南的宅子里呢!那些狗腿子也都去了,你小心些!”又有人提醒。
段青云点头回应。
提着剑,凄厉哐啷的砍了一上午,段青云的确有些累了,他本想抽空回四季纺喝口水的。
恰巧经过老费家的酒馆,他就提着剑,带着浑身的血污进去了。
见他这个模样,老费可是吓了一跳,急忙给请到单间里。
“段爷,这是怎么了?”
老费知道上午的青城热闹的很,但是他这里还好,没有人来捣乱。
“杀了几个人,老费,我不能久留,给我几瓶酒,我出去喝。”
“歇歇吧!你把衣服脱下来,我让内人给你洗洗。”老费见段青云有些兴奋,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重,有些担心。
段青云一摆手,“不麻烦了,下午还得继续。”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外面,着实怕有人跟着,万一连累老费家,可就不好了。
“这是给你留的温酒。”老费端上来盘子,几个瓷质玉瓶里盛着自家酿的酒。
他随意拿起一瓶倒进喉咙里,长呼一口气,“舒服,我这就走了!”
言罢,不等老费挽留,已经消失在原地。
老费望着他离开,心里多了些悲愤,转头对着老伴说道:“今天提前打洋,我们好早做准备。”
酒馆里只剩下夫妻俩,老费对着有些茫然的老伴解释,“恩公这次怕是惹下**烦,我们不能看着他被伍家杀害。你收拾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万一他用得着。”
“这一来,我们也在青城待不下去了。”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毕竟,没有恩公,咱们哪来的这几年火红日子?”
“那阶儿呢?”
“他在学院有夫子呢,学费也缴足了几年的,莫怕。快去准备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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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余晖晚霞,一样不少。
官道边上,青年走走停停,彷佛前途未知。
一旁的少年撇撇嘴,“项哥哥,你真的认路?这条路好像走过。”
不消说,这俩人自然是项薄和费阶。
从井村离开,他们没有朝着青城去,而是往南走了,寻澹山寺,寻他的剑去。
只是这费阶倔强的很,非要死皮赖脸跟着,他没法子,只好两人并行。
但是,在他嘲讽自己不认路时,他就后悔了。
“早知道应该把他留在井村……”
青年默默念叨。
他从来不觉不认路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有时候的确耽误时间。
“应该没错的。那个是桃村,旁边是葫芦乡,澹山寺应该不远了。”
他强行挽尊,指着一个又一个村落介绍。
费阶自然是不信,但是也识时务,怕他扔下自己,乖乖点头认可,“哦哦哦。”
当下无话多时,等到费阶再次忍不住吐槽的时候,眼前忽的出现了一片被烧焦的林子。
青年欣喜,“是了,便是这里!”
他追踪和尚时,曾经经过这里,按理说,澹山寺就不远了。
………………
“啊?这就是澹山寺?”
站在山门前,费阶摸着小脑袋,一脸的不敢相信。
澹山寺的名声极大,青城伍家每年都要在它这里耗费巨大,这事青城人家人人皆知。
因此,伍家还得了个积善之家的美誉。
但这也只是外人看来,只有青城人清楚,伍家到底是什么货色?
看看这破败模样,几乎可以说是山门失火,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空气中还弥漫着火硝石的味道。
项薄也同样诧异,这澹山寺,竟然是被纵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