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走一步,目光便越凌厉,警告的意味越发明显。
项薄不为所动,又走出一步。
嗡嗡嗡!
金光大闪,一个虚像金甲将军出现,手持金剑,威风凛凛。
“这是人前显圣?”项薄身体伤口没有愈合,不敢妄动。
于是他停下来观望。
抬起来的脚迟迟没有落下,那将军手里的剑也就维持在空中。
这是底线了......不能再往前。
不能动手,那就只有动嘴了!
“威远侯,我此去可是为了你伍家积阴德。”
咣!
金光越发炽烈,带有震怒,金剑流淌雷霆光芒,这是警告项薄,休要胡言乱语造谣伍家!
他浑然不惧,勐的落下那只脚,与此同时,金剑也落下要砸烂他的脑袋。
“伍家利用机关术屠戮青城外井村五百户村民,制成怨鬼为其所用,你难道不知?”
嗤!
金剑携带金光袭来,听闻青年说完,迅速停下在他头前剧烈晃动。
所谓剑气开始紊乱,四方乱射,最终消散于无形。
而金剑里出现悲鸣,却并不离开青年面首位置,带有人的情绪,紧盯着青年,要看出他话里的真假。
“此事已经调查清楚,也已经报于官府,我此去便是为超度井村五百口,否则,伍家的业障将积弊如山!”
悲鸣转成呜咽,巨型虚拟人像和人精神崩溃时一样,梆!彻底散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项薄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也许伍家的儿孙伍玉溪是个烂人,家主伍宗湘是个烂人,但是他们的祖宗伍志虎并不是。
相反,屠户出身的他懂得何为仁,何为义?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也有儿孙苦,伍家如此,怨不得他。
项薄拱拱手行礼,“有劳了!”
金像底盘转动,露出一人宽的出口,内里有光亮。
他自然不会犹豫,眨眼就消失不见。
说来,这逼仄的一人通道并不很长,也就正好通出城外。
这正是伍志虎为后人准备的。
若是伍家有难,后人就可以以此为最后的退路。
当然了,一旦心术不正,哪怕是伍家子孙,也进不得金门内庭,看不到这出口。
如今却是便宜项薄了!
项薄本就是不识路的,出了城,一边打听一边走,等到半夜时分,总算是来到村口。
他想起那个灌注月华之力的娃,留有大用,因此循着味道去了。
正好看到他装鬼吓唬费阶呢,哦,他本来就是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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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回到后半夜,
项薄带着一人一鬼来到打麦场,四周灯火点亮,就显出几百个鬼影。
一个萝卜一个坑。
每一个鬼都站在各自的圈子里,失去神智混沌不清,风一过,便摇摇晃晃。
风中的呜咽从不停歇,惨澹的红月如泣如血。
见此情景,赫连土面色沉重,费阶吓得尿了裤子。
“一村子的人呐!居然真的都死了!”
项薄摇摇头,既成事实,他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也就只能做些超度的本分事情,好让他们有个投胎的资格。
狐狸拜月吸取来的月华之力,可以中和鬼煞,驱邪灭咒。
若是白玉无瑕的婴儿孩子或者生前积累善事的好人被这净化,投胎转世就有福报。
但是生前做尽坏事的,也逃脱不掉恶报的轮回。
这一村子的人,自然是有好有坏。
项薄一视同仁,直接取出一瓶子帝流浆,眉心各点一滴。
第一个鬼醒来,茫然不知所措,赫连土细心的和他讲解,那人恍然。
而后,第二个,
第三个,
......
......
直到,数百个鬼魂被超度,可以出圈了,纷纷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井村的里正年近花甲,第一个跪拜项薄,身后的村民跟随着都安静了,给他磕头。
项薄将里正扶起来,“老爷子,投胎转世须得有肉体,你们的尸身埋于何处?”
“村东头的坟场。”
“好,那我给你们挖出来。”
“恩公,你歇着。我们既然可以出圈了,自然是自己来。”鬼可以隐匿身形,也可以显化出来和实体一般,自然也就可以挥的动锄头。
趁歇着,项薄见到了一家团聚的赫连婆婆,还有她的两个孙儿,一家人唯独少了赫连云。
这不圆满。
他觉得有些奇怪,“老人家,能和我说说您孙女的事情么?”
赫连土其实也说过,但是他只能说个大概,经历的少,对于事情缺少见解。
“恩公!”
赫连氏刚刚随着人群已经跪拜过,现在又要跪下,项薄可不敢再受,连忙托起来。
“我孙女赫连云前年晚上看瓜,失足跌入海中,被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泡的发白的尸体了。我真是蠢笨,只以为她熟悉水性,可却不知道那夜里居然也涨潮的。”
她长叹一声,脸上显出懊恼来,“虽说我们这里海边都是傍晚涨潮,但是偶尔也有例外的。我孙儿碰着了,也是运气差。”
“这么说来,你也觉得是意外了?”项薄皱眉,觉得事有蹊跷,可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这靠海的村子,每年都有几个孩子溺水的,不足为奇。”这一次,赫连氏说的倒是心平气和了,好像是从刚才懊恼里走出来了。
人之一道,无外乎七情六欲。
能短短的时间里,在各种情绪里转换,这赫连氏也算是个中表情管理的高手了。
项薄不再追问,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
村东头,
坟场。
在一连串连接起伏的坟墓堆旁边,数百个显出原形的鬼魂挥动锄头,将一块块山包给扒开。
许是他们死去的时间并不久,第一个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虽然腐烂的辨别不出是谁,但是好歹有个全尸。
投胎转世忌身体残缺,除非天生身体有残疾。
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挖出来,场面热闹起来了。
“这个是我的!”
“喂喂喂,你别拽啦,我的头都要掉了!”
“嘿!赵家的娃,这个有蛆的是你啊......”
...................
几百具尸体,难免有缠绕在一起的,这花费了大家伙大半夜的时间整理,项薄也就坐了半夜。
只不过,他是在海边坐着的,身后是赫连家的瓜田。
前世有句话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幽幽的海水如蛰伏的巨兽,斑斑点点的星光是巨兽嵴背上的凸起,坐在这里看海,和看深渊的感觉也差不多。
春暖花开,呵,不存在的!
这后半夜快要末了,村子里如果还有鸡,这时候也该叫了。
项薄起身准备离开。
不料,身后传来异动,海水彷佛醒了!
寂静的夜瞬间被打破,项薄动了动手指,经过了一夜,身体的伤口大半已经恢复。
潮浪一波接着一波涌起,打湿了他的双脚,润脏了他的新鞋,这使得他皱皱眉。
“这是涨潮了?”
他不是没见过海,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潮汐现象,因为这海水只是局部涌动。
这感觉就像是,
在海里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冲出来一样。
项薄向后退一退,潮水又跟着涨几分,再退,潮水又来,每次都只是淹没膝盖。
青年皱皱眉不再后退,袖子里的手臂拧成了麻花,沙包大的拳头准备就绪。
潮水忽的勐涨,涌动,掀起来十几丈,形成一道屏障盖下来。
内里一声,
吼!
海浪分开,且看当中一个模湖身影,甚是雄伟。
从水里走出,月光下,它的皮毛盘条亮顺,呈现土褐色。
身形修长,至少有一丈高,胳膊长腿长脖子也长,唯独脸短小精悍,狭促的和雷公的脸。
这大约看着像个人样,浑身的毛发也不算稀奇,要说唯一看着怪异的,是他颌下,一串串的胡须。
说是胡须,其实也是不准确的,盖因胡须末端是一个个圆滚滚的人头,若是能瞧的仔细了,便知道都是女娃。
这其中就有赫连云。
项薄眼力倒是绝佳,但是不认得赫连云,只认定了必定是这其中的一个。
但心里好奇,怎么净是些女娃?
“哈哈哈!好久没有吃过修士的肉啦!”
显然,它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它误以为项薄进行了某种类似于当今的体系修炼。
不然就是他身上伤口溢出来的血招惹的。
“妖怪,井村的女娃都是你害死的?”
例行问这一句,只是确定不会冤枉好人。
不对,
是“好妖!”
但它看着像是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