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薄终究是负了栓他娘的期待,在赵老栓的面前,将小栓化成的怪物砍成碎片。
无怪他心狠,本想着帝流浆或许可以压制它的本性,不想,它已经完全失控,连自己的爹都要吃。
项薄只能出手,杀了个干脆。
地窖里,赵老栓神色呆滞,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的儿......没了......”
青年出地窖时,正听到孩啼声,莫名的心一松,又一紧,叹了口气。
生在这个世道,一切都是苦,这孩子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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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好,夏阳初盛。
头戴产巾的墨兰背靠土墙,怀里抱着豆腐花一般柔软的娃子,满眼宠溺,可不多时,泪珠儿便吧嗒吧嗒落下来。
忽的,怀里的娃惊醒,她也放声大哭,惹得女人来不及感伤,只毛手毛脚却又带点本能的哄着。
她毕竟经验浅薄了,无论怎样,娃也只哭不停。
“娃是饿了……”
一脸憔悴的中年妇人走进来,眼睛红肿,想来也落泪良久。
“哦哦……”墨兰有些尴尬,为人母是多么的不够格啊!
她忙提着娃往胸脯上堵,临近,却忽的停住了。
脑海里,尽是那些肮脏的男人触碰她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着胸脯,她有一种恶心的感觉,而又看看自己的娃,她的眼神是那样清澈,怎的能玷污了?
她狠了狠心,将娃推到了栓他娘怀里,“你给她喂吧。”
她大抵是没经验,以为奶水想有就有……
栓他娘略略愣神,不过,娃一经她手,却不知怎的就不哭了,安静的很。
她就着娃的眼睛看过去,好干净,好像…小栓小时候……
或许所有的新生儿都是差不多的,所以让她有了这种错觉。
她摸了摸娃的手,娃便咯咯笑,彷佛她才是她的娘。
墨兰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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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
田陇道间,背剑的青年手执半根未燃尽的拇指粗的青香,问他身旁的女人…
墨兰正望着村子出神,听到项薄问话,点点头,“我这样的身子,若能为村民做点什么,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她说话间,拉开了距离,尽管知道,他不会嫌弃她,但是她有自知之明。
——这世间,拘泥于皮囊的人毕竟太多,项薄叹了口气。
所以他们步调总是一前一后,经村庄,经田垄道,经山间,经山涧,偶有碰着的是村子里的妇人,她们将木盆别在腰上,盆里躺着一卷卷棒洗的衣服,持着好奇的眼光看他们两个。
进了山,又有打猎的,砍柴的,都对这两个外来的,而陌生极了的人抱有很大的兴趣。
直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间的林荫道,便知晓,他们是去叫做澹山的寺庙求香去了。
山林寂静,这个时节还没有蝉,偶有不安分的叫天子破开叶翳,带走几声,墨兰累了。
毕竟生产过后没多久,脚下乏力,肚子一阵阵痛,胸脯又涨得慌。
坐在大树下,她把手伸进了衣服里揉捏,项薄忙转身,有些狼狈钻进了林子里。
等到他回来,女人浑身湿汗,显然受了不小的痛苦,眼角红肿,明显哭过。
青年知道,她这是思念小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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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归昨夜,
墨兰生孩子的第五天,有一件奇特的事情,作为孩子的生母,她只要碰着孩子,孩子便哭的狠,眼睛瞪的凶。
她本就心力交瘁,想到新出生的娃也开始嫌弃她的肮脏,竟然差点摔了她。
好在栓他娘伺候的尽心,给拦住了,也怪了,只要是她一抱,娃立刻就不哭了。
夜里黄豆大的灯火点着,墨兰说:“这孩子我不要了,给你们了......”
对面坐着的都是老实人,听着这话神情慌张,栓他娘讶然后,已然心动了,因她总是能从娃的眼神里看着小栓,那就像是小栓在看她。
所以,她坚信,这是小栓转世来接着当他们的孩子了。
然而,赵老栓不像她这么愚笨,低着头,勐吸了一口旱烟,被栓他娘瞪了一眼,忙又在鞋底磕了磕,灭了火。
“你们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墨兰似下了决心要将孩子送了,打算事了拂衣去。
栓他娘有些怕她这种话,结巴,“话不能这样说的,毕竟你才是她娘......”她顿了顿,又结巴,“你随时可以来......看她。”
说完这话,她的勇气就泄了,脸涨得通红,只一个劲的拉男人的手,让他表态。
“怎么着都行——”赵老栓终于开了口。
“该给她起个名字......”项薄见缝插针,趁双方达成了共识。
“叫她来仪......”
“就叫小栓吧。”男人打断了墨兰的话,语气相对更为坚决,也不看她,似乎也没打算商量。
墨兰愣了愣,自嘲的笑了笑,“可以。”
“这根香是怎么回事?”孩子事毕,项薄手里拿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青香,问道。
栓他娘先看一眼自己的男人,想起澹山寺庙里的宁科和尚,准确点说,是怪物,心里没来由的悔恨,便将那天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这便有了先前男女寻澹山寺的一幕。
用墨兰的话说,那怪物既然喜欢吃不正经的女人,那她再合适不过当诱饵了,如此一来,只要斩杀了那怪物,也算是为小栓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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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山寺左近闻名,但对于香客的管制颇为严格,走了这半路,也没见着同好。
要说两个人人生地不熟,却也能走的熟稔,只因那澹山寺的飞檐和撞钟依偎在青山鸟鸟里,可谓是路标一样。
皆因女人脚软,所以行的慢了些,直到正午露水消沉,方才见着山门。
山门大开,一个小沙弥在扫地。
他是主持带回来的,家里穷,不似这里,总有口饭吃。
因骨子里的农家人,他干活格外勤快,洒水,扫地,填水缸,洗衣,做饭,这便是他的日常。
不似那有大佛法的宁科和尚,只需静坐禅房里,便可受供奉和香火,小沙弥也没成佛的志向,对于现状很是满意,只是偶尔会念家。
小小的身子俯下去,用力的将昨夜雨后摧残的花草绿叶扫成一堆,“呱!”
兀来的一声,惹到了他的注意。
孩子的心性正和这欢脱的绿蛙相近,被它吸引了过去,蹲下去想用手戳。
青蛙且有些绿,有些黄斑,和手掌一般大小蹦蹦跳跳,雨后滋润,清秀的可爱。
小沙弥好喜欢,想捉弄它,弹了弹手指将它掀翻了。
啪!
瘦小丕堪的绿蛙滚了几番,果真如他所愿,滚出几步翻了肚,四条腿胡乱的蹬着。
“嘿嘿......”小沙弥玩心大起,快走几步,蹲下伸出两根指头,想把它给夹起来。
不想,刚蹲下,脸色就惊疑......
他看到那青蛙没有嫩白的肚皮,四条腿围的中间一圈是黑洞洞,内脏早已经被掏干净。
可它分明又在蹦跶,挣腿。
的确有些毛骨悚然了......
卡卡!
青蛙终于停止了跳动,俩眼忽的挣开了,破裂的眼球里钻出一寸,两寸......细长的线一般的红虫。
嗤!
它摇晃着拔出全部的身子,总计不足十寸多些,挺立了大半,最前的头部裂开,露出一排排尖刺,喷出毒液的同时,勐的扑了上去。
啊!
不知所措的小沙弥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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