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在林莽的面前,站立着一个青年,面容和煦。
林莽回头看向城下,
不禁心惊,马背上空空如也。
“可恶,他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
杜清等人也都注意到了青年的存在,一个个当即震惊。
其中一人没忍住,
拔刀冲出来,“杀!”
“嗤!”
项薄只是轻轻看了此人一眼,他手里的刀就迅速转向,朝着自己的脖子切割而去。
一个诡异的自杀姿势出现,他割掉了自己的脑袋,身子却立在那里,双手保持着举起的姿势。
气氛似乎凝固了,令人透不过气。
杜清觉得脑门有些异样,他心里清楚,那是斗大的汗珠。
眼前的一幕太过于诡异,
诡异到了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们幻想过,
也许这青年战力强悍,或许能斩杀主将。
但他们仍然可以与之拼杀一番,至少死在他的剑下。
可现在才明白,
这人太恐怖,或许已经到了北寒王那样的修为层次。
不对,
能领导夜族和笛木族众人,他可能比北寒王更强。
“你们的选择,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来送你们一程,成就你们的名声。”
项薄缓缓道来,神色平静。
林莽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动弹不得,其他人莫不如是。
眼里的震撼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唯有恐惧。
哪怕不怕死,
他们也被青年的恐怖所震慑。
“临死之前,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燕云十八骑已经死了,我杀的。”
这个消息虽然震惊,但先锋官们多少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反应不是很强烈。
“还有,北寒王也死了,也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
在场的众人为之一怔,各自的眼神当中有着质疑,震惊,不可思议......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项薄拔出了背后的剑。
他行走于燕云城的四个城头,一剑剑斩落不肯投降的士兵。
一路走来,
他本来很是平静,可慢慢的,心境有所波动。
数千人,
居然只有一个人投降!
那是个城头的小兵,也正是讨好汪隆的那人。
他跟在青年身后,两条腿打着哆嗦,看他面无表情的杀人。
手起剑落,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逢人便问一句,
“投降否?”
仅仅一刻钟,不多不少。
燕云城血流成河。
“终于杀完了!”
那人直接瘫坐在地。
忽然,
青年定在原地,微微低头,似乎在捕捉空中的声音。
下一刻,
那小兵被项薄提着领子出现在一间大屋子里。
里面有女人的哭声。
项薄推开门,
数百个衣冠不整的女人抱着哭泣,有的躺在地上,神情茫然。
有些女人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缩在其他女人怀里,满眼的恐惧。
“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忽然角落里冲出一个女人,浑身是伤,疯了一样的抱着项薄的腿。
“找死啊你!”
那小兵顿时找到讨好项薄的由头,一脚蹬开女人。
项薄瞪了他一眼!
那士兵顿时如坠冰窖,他感受到了,
项薄的眼神里,
有杀气!
“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掳来的女人,是犒劳将士们的,这个女人是生了孩子的......”
“孩子呢?”
项薄沉声道,脸色阴沉。
“在后山。”
所谓后山,
原是燕云城的一处乱葬岗。
当即,
项薄带着他来到了那里。
但见一处天坑约莫几十米的直径,里面蚊虫漫天,臭不可闻。
婴儿,孩子,女人的尸体腐烂,数不清楚有多少。
这一刻,
项薄心境波动的相当剧烈!
杀气,厌恶,暴虐,
各种负面情绪一起涌出来。
他掉头看向身后的士兵,眼睛忽然迸射出强烈的光。
“嗡!”
士兵眼神无光,脑海一片空白,灵魂深处感受了项薄眼里火热的炙烤。
“锻魂!”
项薄想到了这样两个字,而后就看到了这士兵的生平。
————
士兵姓严,单名一个酒字。
严酒,
是盛产于南方的一种酒,他便出生在一个酿酒的世家里,得名于此。
他的父亲是有名的酿酒大师,
原本想要他继承父业,
不想,
严酒自小好舞枪弄棒,喜欢拜师学艺,志愿一直都是征战沙场。
约莫十八岁,
他偷偷跑出了家,去到了征兵处,成了一小兵。
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梦想成真了。
却并不知道,
这只是他转变的开始。
随军打的第一仗,是镇压叛军,那一仗很轻松,他没有上场的机会,只是押送粮草。
但是却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惨烈的拼杀过后,所有的士兵奔赴了叛军附近的村落,女人,孩子,老人,甚至牲畜都洗劫一空,无一幸免。
军队过后,
唯有一片死寂!
第一次,第二次,一次次见到这些场景,严酒麻木了,心境不再波澜。
他甘心做一个押运粮草的小兵。
后来,
北境征兵,他看到了希望。
那里抵抗的是残暴的夜族,想来会不一样。
于是在很多人都拒绝报名的时候,他主动请求去边境。
到了边境,
他被安排到了燕云城当守城的士兵,却绝望的发现,这里的士兵比南方的更残暴。
渐渐地,
严酒最后的人性被磨掉了,他走进了那些女人的房间,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
他将那些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送到天坑里,或者被秃鹫吃掉,或者任由其自生自灭。
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罪恶感,做这些事情,他越发的熟练。
直到现在,
这一切被项薄看到了。
他是麻木的,
看不到项薄的愤怒。
可锻魂的痛苦令他痛不欲生,整个灵魂都几乎炸开。
项薄收了目光,面无表情的抽出长剑。
“嗤!”
一剑又一剑,
项薄慢慢折磨着眼前的这人,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忏悔。
他的剑斩的不仅仅是严酒的肉身,也在斩杀他的灵魂体。
这种痛苦无可言喻,但痛苦到了极点。
并且,
被项薄如此斩杀之人,无有机会进入轮回,直接灭于天地之间!
“呼!”
望着眼前的碎片,
项薄长舒一口气,从暴虐的心境当中清醒过来。
他想起了方才斩杀的数千人,他们都死的太轻松了!
可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为何可以看到严酒的生平?
“仙术?”
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就像是开盲盒一样,上一次是开启了助人愈合伤口的能力,这一次则是锻魂,知道一个人的生平过往,尤其是罪恶。
如此一来,
项薄可以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不至于枉杀好人。
回身看向天坑,
里面怨气冲天。
他从怀里掏出帝流浆,整整一瓶全部撒了进去。
不多久,
诸多无意识的灵魂体升入空中,消失不见。
大仇得报,又得了帝流浆,
死去的人们有了轮回的资格。
————
城门打开,
人马陆陆续续进城,但少有人喧哗。
只因城里的一切令人感到不适,死去的人,萧条的街道,悲惨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
都彰显了这座城的颓败。
想起了往日里的繁华,
乌木扎连连叹气。
进城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重建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
可以说,
除了各大营的存粮之外,
这城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乌木扎有信心,
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就像他们当初建这座城一样。
接下来的忙碌属于笛木族以及夜族,项薄站在城头,沐浴阳光,但心里却尤为复杂。
那些枉死的女人和孩子令他感到不安。
而在南方,
根据严酒的记忆,这样的情况还在不断发生。
或许,
他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了。
希儿远远的看着项薄,没敢靠近。
那是一个神一样的男子,她不敢高攀,
“我不能带你走。”
项薄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开口说道,语气很柔和,但却坚定。
希儿眼里有泪珠在倔强的打转,最终没有滑落出来,也没有开口,只咬着嘴唇,微微点头,转身返回城下。
城下街道,
乌木扎和夜族暂代首领正在商议族人安排之地。
许是都将这里当成了自家,夜族和笛木族的人相处的很和谐,并没有起任何争夺地盘的意思。
两相商量之后,
他们分配了居住地,土地以及房屋。
夜族之人擅于骑马牧羊,而笛木族和其他族懂得如何耕地,种植粮食。
于是城北只适合水草生长的地方让夜族之人来管理,而城南荒芜的粮地则由笛木族负责开垦。
具体的方桉正在一点点完善,不知不觉到了夜里。
项薄仍然站在城头等待着。
他很清楚,
城里面的人如火如荼的重建,是基于对他的信任。
所有人都知道城关的守军即将到达这里,但是他们并不怕。
夜里,
繁星如洗,皓月当空。
脚步声引起的震动传来了,
城里,
安静下来了。
搭建筑的男人,做饭的女人,奔走玩耍的孩子,街道打扫的老人,都静静的看着城门,听着传来的脚步声。
步伐整齐有力,地面震动,传到了城里。
人们都清楚,
这是大军将至。
对于这样的局面,
众人都已经有所准备,
女人迅速带着孩子和老人进行躲避,男人们穿上战甲,拿好武器整装待发,夜族和笛木族的人分别守在其他三个城头上。
在正门城头,
只有项薄一人。
“吼吼吼!”
人还未到,战吼已至。
项薄独自立于城头,冷眼瞧着。
城关的大军训练有素,大约分成两拨,一边是黑甲军,一边是北寒王麾下的边境军。
黑甲军这边,领将的是丰成大营主帅,李冲。
边境军这边领头本该是北寒王,但他迟迟未归,领将的是麾下一个心腹之人,名叫皇甫成。
皇甫和独孤一样,都是国姓,但却是前朝国姓。
大梁朝建朝之后,皇甫家族当中的一支因为有功,而被保留下来,赐爵位,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权利。
唯独到了北寒王这里,
不论出身,不论家境,只看中能力。
因此,
在京城不受待见的皇甫成这才终于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因此而效忠北寒王。
北寒王不在,
他理所应当的成为代理主帅。
身后各自是两员银袍将军,正是和项薄合力斩杀了夜族首领的两人。
两人都姓李,本是天北城城主李延凤的儿子。
也是李牧年的两个亲哥哥。
至于为何在北寒王麾下任职,便是因为朝廷想要以此来掣肘李延凤。
二人都是军中的翘楚将军,战力非凡。
上一战,
斩杀夜族首领,可谓是立下万世奇功,必定会得到朝廷嘉奖。
不过,
两人却并不在意任何嘉奖,因他们也清楚,他们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此。
“哥,城头上只有一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李家二子李仲年小声的说道。
“怕是会有埋伏吧。”
老大李元年年纪约莫三十多岁,颌下有浓密胡须,应声道。
“元年,你去叫阵。”
皇甫成低沉声音传来,两兄弟对了对眼色,李元年打马走了出去。
长刀落地,划出星火,李元年气势一步步攀升,战意盎然。
边境多年的杀伐经验令他懂得如何起气势上压过对手。
快要接近城下,
他的气势已经到了巅峰,胸口集聚气机,正要如虎啸龙吟一般喊出。
不料,
打眼一看那城头的青年,忽觉眼熟。
喉咙一口气顿时憋了回去,几乎造成内伤。
他认的并不是很分明,但脑海里却有一个意识在告诉自己,“是他,就是他,那个帮助他们斩杀了夜族首领的青年!”
他为何在此?
李元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叫阵的目的,陷入沉思。
这样的举动令数百米后的李冲,皇甫成等人都很是不解。
“兄长在做什么?”李仲年拍马而出,前去查看。
“哥,你在做什么?”
他来到城下,看了一眼青年,觉得熟悉,但并未认出。
因此仍然觉得奇怪。
李元年没动,仍旧低头沉吟。
良久,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大写的烫金,李!
“二弟,这东西很可能是他留下来的。便是为了今天。”
看一眼令牌,李仲年瞬间恍然大悟。
“莫非他是?”
李元年点点头。
“不是吧?这么巧?可他在这里做什么?”
在他看来,
项薄既然帮了他们,多半是大梁人的,怎么会帮助夜族?
“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若是他真的帮夜族,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的是,这人神仙手段,一人堪比一支军队,招惹不得。哥,你说怎么办?”
“如何复命?”
现如今北寒军以皇甫成为首,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冲锋的先锋将领,不具有军队指挥权。
凡事,
须得向皇甫成禀报。
但眼下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两兄弟对视一眼,打马而归。
城头上的项薄挑了挑眉毛,心道:“怎么走了?”
————
“主帅,那城墙上的人,正是帮助我们斩杀夜族首领的人,现如今却帮助夜族,不知是为何?该如何做,请主帅明示。”
回来后,
李元年下马跪倒,如实禀报。
皇甫成约莫五十,是成名已久的优秀将领,抬头看一眼城墙,吃惊的问道:“可是那位手段通天的神人?”
对于项薄,
他们未见其人,但是在场的士兵们都看到了他的手段。
一己之力击溃了夜族的空中怪鸟大军,可谓是震撼至极。
饶是皇甫成未直接参战,也知道,若不是项薄的阻拦,夜族怪鸟那一击势必会使得军队损失惨重。
可以说,
项薄的出现,完全改变了整个战局。
入侵的夜族中人至少损失了一半,城关军大获全胜!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
这才多长时间过去,这“神人”就叛变了?
当下,
皇甫成脑海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两位,你们说,这神人会不会是游戏人间的神仙,来体验生活来了?”
“要不怎么会一会帮这个,一会又帮那个?”
他说的很是认真,
两兄弟俩深深的对视一眼,顿觉无语。
考虑到对方是主帅,也就只能迎合着,“主帅说的有理。”
“但,主帅,我们攻还是不攻?”
李元年一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皇甫成有些心虚,“呵呵,这个嘛,两位将军,你们以为呢?”
“我等以为,还是等寒王回来商议,如何?”李仲年几乎脱口而出。
才说完,
立刻发现被兄长瞪了一眼。
果然,
皇甫成面色尴尬,心道:“这是瞧不起我呢!”
“咳咳,两位将军,要知道北寒王说过,这燕云城也是我大梁的城池,现如今被贼人给夺了去,你我有责任抢回来。”
“我现在命你们二人为先锋官,无需叫阵,尽管攻城!”
“主帅!”李元年愣了愣,没想到这皇甫成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想着攻城。
“命令已下,两位准备一下吧!”
皇甫成冷冷说道。
“且慢!”
忽而,
黑甲军之中走出一人,正是丰成大营主帅李冲,但见他拱手行礼,“皇甫主帅,我从天北而来,寸功未立,今日这个机会,不若让给我,如何?”
李家兄弟微微一愣。
但瞬间明白,
这李冲也知道此战凶险,作为李家包衣奴才,显然想要护佑少主。
三军主帅皇甫成如何能看不出来,冷笑一声,“李将军既然有心,那就有劳了。”
李仲年刚要阻止,却被李元年扯住战袍,“我来!”
兄长李元年走到了李冲面前,俯身行礼,手里递过去一块令牌,“李将军,那人很是厉害,莫要强攻,多言语几句,且看此人的态度如何。”
李冲点点头,“少主放心,某家这就去了。”
当即,打马而去,直奔燕云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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