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酒楼里,
身后背着令旗的将士听到了马车里传来的笑声,彼此对视一眼,迅速挥动旗子,
远方立刻便有旗子呼应。
不多时,
有将士闯进了城主府,“报!城主,马车走的很是缓慢,且里面有说有笑。”
李牧年正在房间里读书,遮住了面容。
“知道了,下去吧。”
“喏!”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深思,在察觉到李靖受伤之后,他的确有动手留下此人的心思。
但始终下不了决心,那毕竟是大梁三大高手之一。
现下,
这李靖看起来伤得不重,否则早就拍马加鞭的出城去了。
但也有可能是在伪装,故意走的慢些,且欢声笑语来迷惑自己。
“算了,即便是动手死神契约,我也未必有把握留下他。”
如此一想,李牧年心思作罢。
“不知道如今边境状况如何?我的两位兄长如何了?还有我李家的黑甲军是否完好?”
忽然,
脑海里浮现一个青年的身影。
青年平平无奇,赤脚背剑,一身学子服显得格格不入,偏偏此人却好多管闲事,且自诩一身正气。
天北城的变故,便是从此人来到这里开始的。
李牧年冷哼一声,“你我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
————
城门前,
一辆马车悠悠的出了城,两边埋伏的将士没有得到命令,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车夫扬鞭给了马一记马鞭,马车开始加速朝着北面跑去。
内里的管嫣没有坐稳,忽然一个后仰,顿时不满,推开窗户正要斥责车夫几句。
不想,却愣住了!
“欸?怎么方向不对?”
“师父,走错啦,走错啦!”
她迅速将身子缩回来,对着师父咋咋呼呼。
李靖纹丝不动,摇了摇头说道:“没问题,是我跟车夫说的。”
“呃?”
管嫣都囔着小嘴,“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北边?”
“嗯。”
李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没有主动解释。
“师父?”
眼看着师父睡着了,管嫣轻轻唤了几句,便气鼓鼓的继续啃甘蔗。
马车哒哒前行,车内安静如斯。
忽而传来的笛声悠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
“客人,该下车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浅睡的管嫣。
她坐起来,发现师父已经不在了,急忙跑出去,却发现车夫正嗫嚅说道:“客人,再往前就是北境了,平民是不能进的,抱歉。”
“好,你回去吧。”李靖给了车钱,招呼管嫣下车。
车夫拿了钱,调转马头离开。
北风夜色呼啸,师徒俩对视一眼,管嫣有些委屈,好在此一行在天北城买了许多吃的,如今大包小包的挂在肩上。
“师父啊,咱们到底去北边干什么啊?”要不是穿着红色的小棉袄,管嫣现在就不仅仅是鼻子冻得通红了,脚下一直不停的顿脚。
再说,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让她莫名的有些怕。
虽说师父在这里,但北境的寂静的确有些瘆人。
李靖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衣,看不出来冷,清癯的脸上有些风霜,他看向北边,神情有些异动,“徒儿,不瞒你说,咱们这次是为了寻仙缘去的。”
“仙缘?在北境?”
管嫣怔了下,随后忽然想到,“哦,我明白了,是那个青年?”
师父曾说过,
那青年的剑里可能藏着通往仙界的通道,那青年两个月前就来到了这里。
“可惜,北境茫茫一片,不知道咱们去哪里找?”
按照时间点来说,他们要晚于项薄两个月的。
而根据朝廷的捷报,
那一场边境之战打了一个半月有余,而项薄这个时间段里一直都在边境。
至于后来的半个月,
却是再也没消息了。
两个月来,李靖不断的调理伤势,总算是到了可以上路的地步。
但仍然没有恢复巅峰。
他知道,
这一次他没有及时赶回京城,夫子必定会将自己的势力一一瓦解。
但这都无所谓了,
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虽说比较可惜,可成仙的机缘不是随时都有的。
到了这把年纪,
李靖想要真正为自己搏一把!
“师父,我就说嘛,当初你把他留下来不就好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
“仙缘也是看缘分的。且走且看吧。”
李靖一招手,朝着前方指了条路,师徒俩步行一路向北。
————
两个月前,
无尽沙漠当中,一个青年缓缓走来。
这里的天气很奇怪,明明朝阳如火,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以至于青年脚下是烫的,身子却是冷的。
他已经走了三天,能够听到风带来的杀伐声,可一直没有走到所谓的声音来源处。
甚至他站在沙漠的山头,凝望着不远处的战场,却发现那位置渐行渐远。
而青年本就是个不识路的,不由的再次皱眉。
三天了,
他足足饿了三天,身上的凉饼吃完了,肚子开始抗议的咕咕叫。
水的问题好解决,毕竟下雪了。
咧开嘴唇张嘴吸了些雪进嘴里,一阵寒气入体,五脏庙越发的抗议了。
这是,
沙漠深处窸窸窣窣的爬出一些黑色,
定睛一看,是些长相奇怪的毒蝎子。
不知道怎么,
青年看到这些蝎子后,眼冒绿光,不自觉地口齿生津。
他好像有一种感觉,这些蝎子一定很好吃。
但这形象的确看起来不像是美味的样子。
那自己的这思想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本能的意识在告诉他,你应该吃掉这些蝎子。
青年忽然觉得浑身发热,那是身体里的血在沸腾,让他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难道是因为体内的血?”
如今,
他体内的血是各种妖兽精血的集合,加上他自己的,凝练的十分精纯,可里面妖兽的成分太多。
这给他带来的是不仅是妖兽的强大,也有妖兽的嗜杀和暴虐。
妖兽遇到此种蝎子,
那是会毫不犹豫的吃掉的。
“嗤!”
青年尚在犹豫,那些个蝎子却毫无顾忌的朝着他冲过来。
前面的几百只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后面涌过来的,那都是大家伙了。
“人大小的蝎子?”
眼前蝎子密密麻麻,身后涌如潮水。
被这东西给过一遭,怕是人立刻会变成白骨。
青年不动声色,背后长剑在手,嘴里轻喝,“破!”
一剑挥动,周围大火昂扬,噼里啪啦的灼烧不绝于耳,红烧的味道阵阵袭来。
放眼望去,
漫野的蝎子被烧红了,散发出阵阵肉香。
青年是真的忍不住了,剑尖随意的挑起一只,便大快朵颐。
这蝎子的外客和皮囊里有专门储藏毒药的囊袋,切开后,内里最中心有一块结实的肉,便是唯一能吃的。
巴掌大的蝎子切开了也就能吃一口好的,但这里的蝎子不计其数,青年倒是吃了个饱。
而他这边正在吃的欢喜,却见远处山头,一个小孩正在朝着这边看过来。
和他一样,
那十来岁的女孩也光着脚,但却是个皮肤黝黑的,
被他看了一眼,立刻便逃走了。
项薄吃的差不多了,用剑扫开一条道路,走上了山头,看到一群人正在逼近。
女孩当前,对着旁边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指着他这边。
应该是看到了项薄,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躲到了男人的身后。
男人立刻警惕,手里持一根自制的长矛,谨慎的朝着项薄走近。
对方的这种不友好,并没有让项薄停下脚步,反而大跨步的走下山头,对着他们招招手,“你们好啊!请问......”
话音未落,
休!
远处飞驰而来的弓箭射中了后面的人,那人应声倒下!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破空声。
又有几个人倒下,箭箭毙命!
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中年男人将女孩一把摁住,随后也匍匐在地面,往身上不断的扬沙子。
不多时,
余下的十多个人彻底藏在了沙子里,不见踪迹。
这是他们躲避追捕的方法,项薄心里想。
视线所及之处,远处热浪滚滚,雪花似乎凝固了。
几匹黑色战马遥遥出现,来人浑身黑色斗篷,手持弯刀强弓,腰间挂着几个人头,脚背插刀,背后是一筒弓箭。
甫一出现,便是杀气腾腾,彷若死神一般。
如此气势,普通人闻之胆寒!
唯独青年却笑了,笑的异常开心,牙齿都露出来了,很洁白。
“大哥,前面有个人没躲?”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说道。
“见人即杀,这是规矩,不需问!”
中间领头的黑衣人面无表情,音色相当之冰冷。
“兄弟们!一个不留!”
那黑衣人得令,勐然挥舞长刀,先一步冲了出去。
“噗嗤!”
那人眼尖,隔着一层沙子,依然看到下面隐藏的人影,一刀下去,便是一声惨叫,随后鲜血染红了沙漠。
“卡察!”
他纵马狂奔,马蹄踩踏间,隐藏的另一人被踩断了肋骨,痛苦不堪的喊叫出来,也被他一刀收割了脑袋,别在了腰间。
青年微微皱眉,当即脚下生风,跃在了那些人和奔过来的黑衣人中间。
“嗯?这人怎么长的有些熟悉?”
那黑衣人望着青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项薄吞吃了诸多妖兽精血,体形发生了巨大变化,个头蹿高了,皮肤也变成了古铜色,身体肌肉精壮了许多,俨然换了个人。
唯独不变的,是他的眼神。
所以这黑衣人哪里记得起来,他着实见过青年。
那一日在井村打麦场,
他们几个围攻项薄,这人并没出手,而是在疤脸老大后面远远的看着。
并不是因为他不忍心出手,而是当时满以为老十三和老十四能够解决掉这青年。
不想,
老十三和老十四被他杀了,还让他给跑了!
现如今,
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没认出来。
但是这不妨碍他动手杀他,毕竟他们可是燕云十八骑,杀人如麻,毫无恻隐之心。
这一片沙漠便是北寒王敕封给他们的,用作演练猎杀的场所。
在这里,
他们杀人不受法度,不受约束,随时可以杀人。
沙漠里的居民多半是黑皮肤的,偶尔出现项薄这样一个的,他越发的兴奋。
而更令他兴奋而惊讶的是,
这青年居然还拿着剑,有模有样的要和他对抗。
黑衣人策马而来,以最快速度冲杀,和他在战场上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砍下,收人头,一气呵成。
当然,
这是他预想的画面。
这画面却没有出现!
他的眼帘里闪过一道白光,夹杂着凌厉的剑气,耳边响起破空。
下一刻,
他飞起来了!
确切的说,
只有脑袋飞起来了,可意识还存在。
于空中翻飞,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躯还在马上,那马惊着了,奋力冲出去,将他的躯体抛下。
砰!
随着他的躯体落地,脑袋也落地,意识终于消散!
“我,死了?”
黑衣人终于明白。
但这剑太快了,他没有任何的痛苦,甚至都没有知觉。
瞥一眼远处,
老大的脸挡在斗篷下,但眼神里的震惊一清二楚。
————
项薄不知道自己杀的是燕云十八骑里的老几,只是嘴里默默念着数量。
这里出现的一共有十六个,死了一个,加上当初死掉的两个,正好十八个。
“哦,七里镇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他通过通幽神通看的清楚,屠城的就是这十八个黑衣人。
北寒王说到底也只是个幕后黑手,而他们才是真正动手的人。
杀了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报了仇!
“老三!!”
当前的黑衣人忽然震动,勐的举刀冲杀过来,身后的那些人各自两边冲锋,形成战阵。
一时间,
风沙遍地,吼声震天。
唯独中间的项薄不为所动,耳目清明,剑在手气定神闲。
“我只出一剑,你们谁能活下来,我便不再追究!”
彷佛是一句大话,如何能入得了这些杀人如麻的黑衣人的耳?
“杀!”
四面八方都有刀光闪烁,马声嘶鸣!
却只见一道剑光蓦然出现!
一剑斩断了虚空,一剑破开了时间。
十几个黑衣人似乎停在了半空中,姿势定格!
随着青年收剑,
这幅定格的画面,轰然炸开......
如同方才那黑衣人的死法一样,这群人无一例外的人头翻飞。
甚至都不知道青年的底细。
项薄可没想着去和他们解释,只是扫了一眼,“呵呵,居然都死了!”
他本想着,但凡是有一个能活下来的,他都会饶了他。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求生的机会。
“看来我现在这剑法还是太强了啊!”
自从斩杀了鬼帝和北寒王,他就有点收不住剑。
随便出一剑,不说天崩地裂,也是飞沙走石,云破风开。
“嗯?”
随着马匹分走而逃,项薄忽觉身后站了个人。
回头看去,
是本来躲在沙子里的小姑娘,此时身体哆嗦的厉害,看见项薄像是见了鬼。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沙子里钻出中年男人,大喊着,“妈的,我跟你们拼了!”
他误以为女儿要被杀死,当即藏不住了。
不想,
抬头一看,周围黑衣人的脑袋随风滚动,女儿面前只有一个青年。
青年浑身的戾气很重,但眼神温和。
中年男人愣住了,“他们......都是你杀的?”
项薄点点头。
“一,二,三......”中年男人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数了数那些脑袋,“一共十六个......”
“太好了!杀人魔全都死了!!大家快起来啊,杀人魔都死了!”
听他的话,
地下藏着那些人纷纷起身,也都陷入错愕当中。
随即,
他们和中年男人一起跳动,围成一圈不断的庆祝。
大约一刻钟后,
中年男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到项薄面前,毫无征兆的噗通一声跪下了,也不说话,就是拼命的磕头。
其他人也不外如是,这倒是令项薄有些措手不及。
“你们不必如此,我和他们有恩怨,今日杀了他们,不是因为你们。”他实话实说。
“恩公,就算如此,也是你救了我们。”
中年男人坚持要继续磕头,项薄无奈,只好任由他们。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这帮人终于站起来了。
中年男人对着项薄自我介绍:“我叫乌木扎,是边陲笛木族的族长,这些都是我们的族人。”
顺着他的手指,项薄一一看过去,随意的点头,算是友好的打了招呼。
“这个是我女儿珞珞。”他又指着那小女孩说道。
项薄看过去,小女孩皮肤黝黑,但牙齿生的很白,却抿着嘴不敢笑,眼神里有些怕。
她方才亲眼看到项薄一剑杀了所有黑衣人,心里仍旧有些阴影。
项薄想对着她笑一笑,但又怕吓着她。
想了一下,
从腰间的葫芦里掏出一只木鸢,活灵活现。
珞珞的眼神顿时亮了!
“给你。”项薄递过去给她,告诉她如何能让这东西飞出去再飞回来。
这一番友好的指导之后,珞珞心里的紧张就荡然无存了,余下只有满心的欢喜。
当即就自己玩木鸢去了。
项薄对着乌木扎拱拱手道:“敢问大哥,边境怎么走?”
“恩公你要去边境?”乌木扎挠挠头,显得不可思议,随后低声说道:“那里现在在打仗。”
“无妨,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了。”
“正好我们也要回家,不如一起?”
“我家就在边境附近......”
乌木扎说完,却没有立刻离开,等到青年同意之后,对着身后的族人点头示意。
那些人迅速明白了意思,一个个朝着四面八方跑了出去。
项薄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
传来马声嘶鸣,其中一个人牵着黑衣人的马匹回来了。
陆陆续续的,
所以的马都被找回来了,乌木扎这才招了招手,“恩公,咱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