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不远,在一处墙根找到了田娃一行人。
十八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在墙根处参差不齐的蹲成一排,几个麻袋在身后藏得严严实实。
程大山见到他们,脚底下一个趔趄。
“马走田,跟我过来。”文澜招招手。
文遇整个人都难受起来,“为什么不是马走日?”
田娃不懂她俩在说什么,恭谨的解释道:“神女,我叫马守田。”
着重强调了“守”字。
文遇无语的看了他姐一眼。
“啊原来如此。”文澜尴尬的蹭了蹭鼻尖,“你跟我来,其他人先等着。”
和田娃同样瘦干干的女人弓着身子站起,捏着发麻的双腿,紧张道:“神女,我娃……”
“一会就回来。”文澜清晰地瞧见她眼里的担忧,和声安抚了一句。
女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巴巴的看着自己儿子。
“娘,你放心。”田娃扶着她坐下,跟文澜出去。
几人先去了成衣铺,文澜叫田娃按照流民的身量一人买了一套稍显体面的成衣。
付银子时,文遇倒空了鹿皮袋子,道:“就剩两块,之前的都给他了。”
程大山嘿嘿笑一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银子还够,买好了衣服,回去给流民一人发了一套。
马守田按照文澜的吩咐,一板一眼的指挥。
“换上衣服我们就是卖粮的商队,三人一组,去城里各处卖粮食,半个时辰后回来。”
一众流民喜滋滋的摸着新衣服,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连连点头。
程大山压低声音在文澜耳边道:“二姑娘,你不怕他们卖了钱跑掉啊?”
“这是你的心思吧。”文澜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程大山搓搓手。
“姐,他说的有道理。”文遇看了眼流民,又问程大山,“那你有什么主意?”
“半个时辰不见得能卖完,咱们可以许下点彩头。”
程大山伸出手指标志性的搓了搓。
文遇一看,顿时一脸怪异,啧了一声道:“怪不得我姐会选你。”
这手势真像!
文澜采纳程大山的提议,拿回银两较多的人能得到奖赏。
流民们喜不自胜,没多会就分散到城中各处。
他们三人则去看马。
此处地界小,没有马市,只有一家马场。
里头不仅卖马,还有驴骡黄牛等。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马场老板是个秃顶中年人,发髻在脑袋顶上扎成一个小揪揪,显得有些滑稽。
见他们衣着寒酸。一开口,满满的轻蔑刻薄。
“来你这看看马。”程大山一幅见过世面的派头,眼睛却诚实的四下溜了一遍。
“看马?”老板哼了一声,“有钱吗就看马,少来这消遣我,快去去去!”
说完招呼两个伙计往外撵人。
“哎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程大山被人推开两步,急道:“看看还不行,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钱?”
“看你就是个穷样!”伙计常年做重活,手上力道不轻,推完程大山来推文遇。
文澜抬手一拦,那人就再难寸进。
“磨磨蹭蹭的,扣你工钱啊!”老板不悦的斥责。
伙计一听,更加使劲。
然后对面更大的力道袭来,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少在那废话,我看上了就买。”文澜冷声道:“要不是城里就你一家马场,你以为本姑娘愿意来?”
老板捞住伙计,他雇的人有多少力气自己还是清楚的,当下有些惧怕。
“看……”他努力硬气道:“看看就看看!”
文澜拉着弟弟跟上。
马棚在后边,喂养的还算精细。
老板看了眼他们几个的穷酸样,先把人领到了最膘肥体壮的一匹马前。
“看见没,这是我们这最好的一匹马,通身漆黑,蹄色雪白,正经的乌云踏雪宝马。”他轻蔑道:“售价一千五百两,就是不知道客官出不出得起银子?”
一千五百两!这几个穷鬼,听着价格不得吓死!
老板想看他们出糗。
然而文澜只是淡淡打量了马一眼。
养的确实壮实,只是马腿上一堆白色杂毛,根本不是堆积在蹄子上。
她莫名想到了小郎中拉车那匹马。
那才是真正的蹄色如雪,通身漆黑。
“不要。”
“这个确实贵了点。”老板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你们买不起也正常。”
下一匹,小黄马。
太矮,眼皮耷拉着。
文澜直接掠过,稍站远了点,将整个马棚为数不多的几匹马全都看了一遍。
好几个都老老实实站着,头颅高扬。
只有一匹小黑马,存在感极低的埋头在马槽里干饭。
大半个脑袋都杵进去,只剩一双竖直的黑耳朵露在外边,偶尔晃动一下。
耳尖的毛叫太阳一晃,微微发红。
“哎,你,抬头!”文澜下巴扬了扬,命令道。
黑马没动。
沉默是一种有形的尴尬。
马场老板忍不住嘲笑出声。
“你以为这畜生能听懂人话呐!”他上前两步,扯着马耳朵用力把马头揪起来。
小黑马叼着一嘴草料,呱唧呱唧咀嚼。
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都没看老板一眼,只盯着槽里的伙食。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板粗暴的拍了一下马头,“吃食最抢先,干活永远不出力!”
最主要的还总一幅瘦骨嶙峋的样子,卖都不好卖!
这混蛋马是砸手里了!
他一松手,马头又掉进了食槽里,马场老板顿时气的呼哧呼哧。
“它多少钱?”文澜饶有兴味的凑近,在侧面盯着黑马睁了一半的眼睛。
这家伙睫毛黑黑长长,像一把小扇。
半睁的眼睛乌黑明亮,中间部分平整黑亮,嘴巴也是一色的黑,此时正优雅的鼓动着。
“它虽然差了点,可也不便宜。”老板立刻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掌,“五百两!”
“这么瘦还五百两?”程大山指着黑马后背上凸出的骨架,“你比马还黑吧!”
“没钱就别买!我还告诉你,这是所有马里最便宜的!”老板扬了扬自己油亮的脑门,“嫌贵那边有毛驴骡子,最低的八十两!”
文澜揉了揉黑马刚刚被揪过的耳朵。
“不用,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