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里面,也混着托。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黑夹克操纵桶底下的磁力板,只要他把红球定在水桶中央,抓球的人五指垂直落下,摸到的第一颗,就是红球。
操纵者让一个初涉赌场的老实人第一把抓到红球,赚到一千元,等于是杀人诛心,一下子就把老实人的赌性诱发出来。
通常情况下,老实人会把身上的钱输个一干二净,才被赶走。
“太狠了!”我忍不住惊叹。
收废品的女人把装钱的绿色帆布包横在胸前,双手接过来女孩子发放的一千元钱,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托叫着:“再抓,再抓,把红球放回去,再抓一千……”
墨镜女子把红球放回箱子里,收废品的女人再抓,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有时候抓到黑球,有时候抓到白球,十分钟内,把赢来的一千全都输进去,另外还把自己帆布包里的四千多,全都输了。
最后一把,她把包里的零钱凑了凑,手伸进黑布下面,聚精会神地选了半天,最后摸出来的,还是一颗白球。
“哇……”
她走出人群,脸色煞白,猛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收废品的人不容易,东跑西颠,一天下来,最多赚两三百元。
刚刚,她把十天的钱全都输进去了。
这个千局很可恶,有时候,“正将”看着赌客刹不住车,就会主动劝说,让赌客留下一点饭钱,不至于输个精光。
这一次,他们明知道收废品的女人输光了容易出事,还下手这么狠,就过分了。
我走到桌前,在黑夹克的怂恿下,伸手抓球。
如我所料,桶里只有两颗球是不动的,被牢牢地吸在水桶的角落里。球的前面,用另外一层塑料板挡住。
赌客的手指碰到了塑料板,就以为已经到了桶边,不再向前移动。
如此一来,除非是黑夹克故意下诱饵,撤掉塑料板,让人摸到一红一绿两个高价球,不然,一辈子也别想抓到红球和绿球。
我第一次就抓到了红球,红球放回去,我第二次又抓出来。
不管设局的人怎样改变红球位置,我都能准确地抓到。
很快,我连抓了两次红球、三次绿球,六次黑球,把收废品女人被骗走的钱差不多赢回来。
这下,四周看热闹的人都不淡定了。
“这小子神了……”
“是不是能透视黑布啊?每一次都抓到?这不科学呀?”
“这样抓下去,摆桌子的人就亏死了啊?”
“这小子邪门,厉害!”
其实,只要我愿意,再抓一百次,还能抓到红球。只要它在里面,我就能准确地找到。
另外,内部藏有磁铁的球,明显比其它的球稍微重一些,只要用心拿捏,就能找到红、绿、黑球,避开白球。
“哟,兄弟,来砸场子的是吗?”黑夹克撑不住了,翻着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暼着我。
我把赢来的钱揣在口袋里,避免遭到白道临检,这些钱就被没收了。
我摇摇头:“我就想试试运气,运气还行。”
黑夹克冷笑一声:“好啊,试试运气?这么牛逼,敢不敢过五关?”
“过五关”是千术、赌术里的行话,南方通常是“过三关”,北方的业内人士赌性加重,变成了“过五关”,也就是赌客和庄家五轮对决。
每赢一轮,赌资和奖金不能拿回去,要继续押上。
每赢一轮,庄家就付出一倍赌资。
直到最后一轮,赢家拿走所有的钱。
这种玩法,适合心理能力强大的人,能够在每一轮里稳住神,不受金钱和压力的困扰,全心全意地做好手边的事。
“什么是过五关?”我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墨镜女子摘下墨镜,上下打量我几眼,然后告诉黑夹克:“是个空子,外行人,算了,算了……”
黑夹克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我。
墨镜女子是“正将”,整个千局都听他的,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不能翻脸。
“什么是过五关,我运气好,想试试。”
我主动上套,黑夹克狞笑起来:“你摸一颗红球,赢一千,我再补给你一千,然后你两千全押上,再摸一颗红球,我补给你两千,直到摸出五颗红球——”
他从口袋里取出四颗红球,全都从黑布洞里放进去。
“现在,桶里有五颗红球,你一颗一颗全都摸出来,算算看,我给你多少钱?”
看客里面有心算能力超强的,立刻报数:“三万二。”
按照规矩,过五关是不用押金的,但这一次,我刚刚点头同意,黑夹克又提出了新条件:“慢着,还有一条,你刚刚赢了钱,怕你第一把抓不着就半路跑了,让我白欢喜一场,呵呵……你想拿我三万二,也得先付押金三万二。”
这小子心急火燎,想一口吃个胖子,所以提出“押金”这个条件,很明显就是“下八将”的下三滥玩法了。
墨镜女子摆手:“黑皮,算了,让这空子走吧,外乡人,不容易!”
她如此袒护我,引起了黑夹克的不满:“这兄弟趁着手气好,多赚点钱娶媳妇,我成全他不行吗?”
墨镜女子看着我,冷冷地摇头:“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小兄弟,我知道你身上不会带那么多钱,拿着这几千块赶紧走吧!”
黑夹克更加嚣张,也更急切:“没带钱,押东西也行,押什么赔什么,押多少赔多少……”
我从口袋里取出银行卡,扔在桌上。
黑夹克找死,我也成全他。
身在千局之中,最恶劣的行为就是不听“正将”调遣。
布局如行军打仗,如果没有铁血纪律,各行其是,此局肯定被破。
只能说,这个黑夹克遇到事情不冷静,头脑一发热,就不顾一切,也不动脑子想想面对的对手是谁。
这样的人,不配在千术这一行里混。
墨镜女子看看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帮我查查,有个朋友押张银行卡,看看里面有多少钱?”
按行规,没有密码,无法查账,但显然墨镜女子道行很深,只要报上开户行和卡号,就能看到卡里的余额。
“什么——”墨镜女子倒吸一口凉气。
我卡里有五万,是昨天文房斋卖掉琅琊紫金砚换来的。
墨镜女子挂了电话,攥紧拳头看着我。
“朋友,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们就是趁着周末,摆个摊子与民同乐,拉动城市新消费,增加劳动人民GDP,没有其它意思。五个球,过五关……就是个游戏,一说一乐,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好了,拿着你的卡,走吧,我们收摊了,不玩了……”
我和黑夹克都愣了,不知道墨镜女子查账后为何这样说?
“他卡里没钱?空卡?”黑夹克问。
四周看热闹的人起哄,以为我就带着一张空卡唬人。
“别问了,你他妈的别问了!”墨镜女子突然发火。
“赶紧抓呀,人家答应过五关了,别怂啊对不对?”
“年轻人,赶紧抓,抓五颗红球,让他们给三万!”
“抓呀,都别怂,今天谁退缩谁是个大姑娘养的……”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不过黑夹克鼠目寸光,以为我抓不出五颗红球,简直是瞎了狗眼。
如果我不是刻意低调,每次都抓出红球也不是问题。
对方为了出千方便,红球比其它的球略大一些,制作品质更高,表面无比光滑,手指足够灵敏的话,就能分得清清楚楚。
别说是过五关,就算是五十关,这黑夹克也输得妥妥的。
“押多少?”墨镜女子问。
我笑着点头:“全押了。”
黑夹克狞笑:“押多少赔多少——”
啪的一声,墨镜女子甩手给了黑夹克一个耳光,又脆又响。
“押多少赔多少?去你妈的,赔死你啊知道不知道?他卡里有一百万,杀了你全家也凑不出一百万,知道不知道?”
我愣了,低头细看,这才发现,这不是我的银行卡。
虽然都是汴梁银行的开户卡,但我的卡很新,这张卡略旧。
原来,刚刚我随手一抽,把校服女孩子塞给我的卡拿出来了。
不过,她想转给我一万,我不收,她情急之下直接把卡塞给我,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有一百万?
“呵呵呵呵……”黑夹克突然狂笑起来,拉开拉链,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和驾驶证、行车证,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操,一百万?我家里有一套房子,一辆奔驰车,还有一间门头房,也能值一百多万。今天我就跟他过五关加上这些东西,来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这小子简直是财迷心窍,赌定了我不可能连抓五颗红球,才敢拼身家。
当然,他也真是聪明,懂得“富贵险中求”。
一旦我抓不到五颗红球,银行卡里的一百万也是他的了。
四周的看客越来越多,把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墨镜女子急了:“黑皮,你——”
她把手里的钱拍在桌子上,扭头就走。
一旦“正将”出局,所有出千的人都可以自动成为“正将”,但是,责任自负,与局内所有人无关。
事情的结果很明显,我一连抓出来四颗红球,到第五颗的时候,黑夹克的脸都绿了。
四周也变得一片沉寂,所有看客伸长了脖子,像呆头鹅一样。
我没有失手,稳稳地抓出了第五颗红球,轻轻放在桌上,顺手把车钥匙、驾驶证、行车证全都抓在手里。
“好啊,牛逼!”
“太牛逼了,房子、车子、门头房,一把就到手了!”
“精彩,精彩,年轻人就是牛逼!”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声,黑夹克嘴唇哆嗦了几下,仰面摔倒下去。
有了这三样东西,我找黑夹克要账就好办多了。
而且,道上有很多朋友可以帮忙要账,不用我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