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翁二位还想争辩,万通海挥了挥手,几个保镖过来,直接把他们拖出去。
万宝集团是汴梁城经济圈里的航空母舰,万通海肯定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怒气消退,冷静下来,就明白我在做什么。
“小兄弟,刚刚得罪了,只要你救得了小龙,我给你……一千万!”
原来,这位万少爷的名字是“小龙”二字。
他学习鹰爪功其实是个错误,华夏传统功夫讲究“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如果只求速成,都不如去练拳击或者泰拳,以蛮力为主,没有那么多脉络、气息上的讲究。
他最应该做的,是找一位真正的名师,循序渐进,稳步前行。
当下,我命人把万小龙放下来,安顿在沙发上,然后把所有人赶出去,独自在客厅里陪着万小龙。
他一直睡到半夜十点钟才醒,精神好了很多。
外面,有人低声禀报:“少爷,桃子小姐来了,说你们约好去夜场唱歌,她来接你。”
我很清楚,万小龙的身体内忧外困,虚不受补,再频繁接触漂亮女孩子,等于是将自己逼到了强弩之末的绝境。
“万少爷累了,让那位小姐走。”我替万小龙做主。
外面的人没有动静,在等万小龙发话。
“滚,滚,没听见叶先生说吗?什么人都不见,都给我滚……”
万小龙吼了两声,外面就没有动静了。
“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三日之内,身体复原;七日之内,完全康复;三个月内,养精蓄锐,以后不练功,不吃药,好好做个正常人。万少爷,你身体没病,病的是思想。”
我没有给万小龙把脉,也不用中医的任何古今汤方,就能治好他。
万家多金,万小龙是千顷地一根苗,只要开口,任何要求都能瞬间满足。
所以,他的问题在于“满招损”。
我用“谦受益”的减法医治,让他回归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方式,自然痊愈。
到了晚餐时间,外面的小丫环捧着厚厚的菜谱进来,说后厨房的西厨、中厨大师们都等着伺候少爷用餐。
我点了一碗阳春面,一碟萝卜干咸菜,然后吩咐:“从今天起,万少爷就吃面条,连吃三天。”
小丫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滚,耳朵坏了吗?从今天起,叶先生说话就等于是我万小龙说话,谁敢不听,直接滚蛋!”
到了子时,万小龙有些尴尬:“叶先生,平时到了这个十一点,我就开始练功。沙老师说——”
我摆了摆手:“别提沙老师,别说鹰爪功,都是偏门。你想学功夫,我给你找个师父!”
我打电话给孙和尚,电话里一片嘈杂,十几个人在叫。
我说了别墅地址,让孙和尚马上来。
他打的虎鹤双形非常正宗,少林派是当之无愧的武学宗师,所以有“天下功夫出少林”的说法。
万小龙需要补充的是阳刚之气,而孙和尚练过童子功,两个人在一起,对万小龙大有裨益。
“姐夫,我上夜班呢,这时候走了,扣我半个月奖金,三百多块呢……你叫我干啥?又有人欺负你?”
我重复了一遍地址:“半小时之内赶过来,给你找了个好活。”
孙和尚果然听话,二十分钟内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别墅。
按照我的料想,他走进这个极度豪华的大厅,一定会看花了眼,露出一副乡下小子进城的模样。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四处乱看,更没有惊骇怯场、垂涎欲滴的样子。
这让我心里有些发愣,对孙沉香、孙和尚两姐弟的身份产生了一些好奇。
我吩咐孙和尚打了一套虎拳、一套鹤拳,然后告诉万小龙:“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父,跟他学少林功夫。”
这种安排,是对万小龙最大的保护,也是对孙和尚的最大提携。
第二天起床,我听到院子里传来孙和尚的吆喝声:“马步要稳,双手封门……要学功夫,就得明白,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想打人,先学会挨打……少林功夫没有秘密,就是一个字——练……”
我无声地笑了,孙家姐弟的生活非常拮据。
孙和尚给万小龙当老师,能自食其力,挣一笔快钱,帮衬孙沉香,而不是去跑快递,送外卖。
吃早饭的时候,万小龙仍然是阳春面和咸菜。
我和孙和尚面前摆着十二碟小吃、六种面食,另外还有两排西式冷餐。
孙和尚挠头:“姐夫,你这是弄得哪一出?你跟这种有钱人是朋友,怎么还混小马路那种地方?”
我拍拍他的肩膀:“把快递公司的工作辞了,专心教万小龙练武,其它的不要多问。”
万通海来看自己儿子,拍着胸脯向我许诺:“你救了小龙,等他痊愈,我让管家给你转账!”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我当然会治好万小龙,不管万通海的地位高低、身份正邪,就因为感念他昨天情急之下守护儿子的那份舔犊深情,我即便是绞尽脑汁,也得让万小龙活下去。
我父母双亡,内心仿佛永远留着两个永远无法愈合的大洞。
看到万通海和万小龙父子,父母惨死的那段记忆再次浮上眼前,那两个大洞再次鲜血淋漓。
中午,我一个人回了小马路。
阳光和煦,柳丝返青,春天已经来了。
今天是周六,小马路两侧的地摊接起了长龙。
有些外地来的贩子,斜坐在三轮车上,一边吃着牛肉卷饼,一边应对顾客们的问询。
这些人被统称为“铲地皮的”,不过,如果没有他们,有些非常意外的“好东西”就不可能出世。
他们没有高级鉴宝本领,只是凭着直觉和运气,在古玩行业里瞎冲瞎撞,混碗饭吃。
我在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上看到了一架条案,大约有两米多长,一头火烧火燎,黑漆麻乌的。
摊主把吃了一半的烧饼和胡辣汤放在上面,转头去跟顾客砍价。
阳光下,条案烧坏的地方,似乎冒出了隐隐约约的小火星。
我只扫了一眼,就判断那是一块包裹在核桃楸木里的金丝楠木。
条案的厚度是三寸,如果是纯粹的金丝楠木,那就太值钱了。
原主人一定是个聪明人,一块金丝楠木的薄板做不了条案,而且不好收藏。
于是,他在金丝楠木的上下两侧,做了核桃楸的夹板,增加了板材厚度,又不会损伤了楠木,等于是给楠木装上了一层盔甲。
古人喜爱金丝楠木、小叶紫檀这类木中极品,送走老人的时候,往往会倾尽家财,买一口金丝楠木寿材。
那些极度热爱养生的有钱人,都会购置一张小叶紫檀的架子床、罗汉床,作为传家之宝。
从这张条案,我就能猜到,原主人的生活并不富裕,空有板材而无余力将其制成家具,只能是鱼目混珠,聊以自慰。
如果不是恰好站在阳光的上风口,我也看不见木材上的星星点点。
当然,如果不是一场意外的祝融之乱,条案完好无损,也不会有人察觉,一张普普通通的核桃楸条案里面,竟然暗藏玄机。
我走过去,低头看看摊子上摆的东西。
有粗瓷瓶、民国像章、袁大头、竖版古书、搪瓷脸盆、玉石镇纸、黄铜子弹壳、木头枪托……
我皱着眉头思索,这些东西里的哪一件能跟条案扯上关系?
看到条案,只是第一步。
能够使用夹板手段制作条案,其年代应该是在清末,并且京城一带的遗老遗少家中,总有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习俗。
找到条案的出处,才是第二步。
朽木变成金条,完全依靠的就是它的传承脉络。
如果它是老佛爷或是明清两代那位名人雅士用过的,价值就要扶摇直上了。
我把那串像章拿起来,一枚一枚翻看。
摊主是个镶着金牙的秃头,笑嘻嘻地介绍:“都是乡下收来的,兄弟,喜欢就都拿去,一百块钱一个。”
小马路这边一直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些像章锈迹斑斑,品相差到了极点,别说是一百块钱,就这一长串总共卖一百块钱,都没人想要。
看完像章,我又翻那本古书。
那是一本账簿,每一页都是工工整整的繁体小楷。
这些文字和事项上看,跟行军、打仗、战利品有关。
不过,记录中使用的都是暗语。
长枪用“火棍”代替,短枪用“笤帚”代替。另外有一项名为“长毛滚珠子”,代表的应该是“首级”。
华夏暗语历史悠久,如今在港岛、南洋一带,仍然在大量沿用。
“小兄弟,喜欢这东西,拿回去当字帖挺好的。俺们乡下人不懂,也不写毛笔字。你买像章,这本书就送你……”
摊主很热情,但很明显,他连自己卖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城破,木棺十二,金丝楠木千年材,内有干人各一,奇极,不朽,栩栩如生。记之,报文正公阅,火烧七昼夜,不死,不朽。”
这段话的后面,有一个华夏农历日期——同治三年七月十九。
只要熟悉华夏历史的,都知道这本账簿出自何处,破城究竟破的是哪座城,文正公指的又是谁?
如果条案中的金丝楠木跟“破城之战”有关,那就真的太有价值了。
历史上,围绕“破城之战”,遗留了无数不解之谜。
最令史学家疑惑的,就是破城之后渺无踪迹的“天国宝藏”。
“好东西,好东西……不管什么法子,今天这些东西都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