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的积分?你想得美!”
柴续被勒得几乎窒息,勉强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
他右手攥着剑柄,左手在颈部徒劳地抓挠了两下,但什么也抓不到,最终放弃,转而也于空气中一扯,一根红色的丝线立刻被他扯了出来,笔直连着储笙歌。
“‘牧羊绳’?什么时候……”见自己身上居然被连上“牧羊绳”,储笙歌睁大了眼睛,露出异常惊骇的表情。
看她的反应,显然是知道“牧羊绳”的厉害之处的,只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招,以至于明明该是稳操胜券的时候,却出了这样巨大的纰漏。
“你现在松手还来得及。”柴续攥着“牧羊绳”,只施加了少量的力道,以此与储笙歌对峙。
不是他不想下黑手,而是“牧羊绳”虽然能直接系在灵魂上,但是除了会造成来自灵体的巨大痛苦之外,其实没有真正致死的能力。
而储笙歌又是“学徒”阶地狱刑者,各方面的抗性都要比鬼怪强得多。
所以柴续不能从一开始就使出最大的力道,这样一旦储笙歌强行撑住,那后面就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她的筹码了。
相反,他还能不断给储笙歌施加痛苦,让她误以为这种痛苦是会无限叠加的,在这种恐惧压力之下,储笙歌总会妥协的。
“臭小子……”储笙歌果然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并咬牙切齿的咒骂。
“松手!”柴续强顶着喉咙要被勒断的巨大压力,梗着脖子低吼,同时加重了拉扯“牧羊绳”的力道。
后方储笙歌立刻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啊!疼”
“知道疼就松手!”
储笙歌:“骗你的。”
柴续:“???”
只见原本还满脸痛苦的储笙歌忽然换了表情,彷如换脸,不仅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了,反而脸上还满是轻松愉悦。
柴续简直不能置信,于是用了六成的力道去拉扯“牧羊绳”。
然而储笙歌毫不在意,甚至盈盈一笑。
她将勒住柴续咽喉的丝线完全控于左手,转动手腕让丝线在手背缠绕数圈以免滑脱,然后半跪于地,让丝线与地面平行,以免勒住柴续有借力挣脱的机会。
“小弟弟,姐姐今天教你做人,知道吗?”
储笙歌金发明媚,笑容灿烂,声音却透着要致柴续于死地的狠辣。
“记好了,我叫储笙歌,地狱刑者里最好的情报贩子,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地狱特技是什么,并且丝毫不加以防备吗?”
由于丝线拉扯角度的降低,柴续感到勒紧喉咙的力度成倍增加,已经到了完全不能呼吸的地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竟然有人能防御他的“牧羊绳”钳制,这是他死也想不通的事情。
这跟厉律兄妹直接割断他的“牧羊绳”不一样,那种凭等级压制,直接断开“牧羊绳”的方式他能理解,但是现在“牧羊绳”明明还连着储笙歌,储笙歌却不为所动,这根本就不合理。
意识逐渐模糊之间,柴续已经顾不上策略和战术,左手已经使出全力去扯动“牧羊绳”,恨不得和储笙歌同归于尽。
然而储笙歌明媚地笑着,明知故问道:“想不通,对不对?呵呵,就当为了让你死得瞑目,让你看看原因好了。”
话音落,储笙歌的身影忽然变得氤氲起来,仿佛正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她。
而下一秒,这种氤氲逐渐清晰,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她体内析了出来。
那是一只一级鬼魂,被封住了嘴巴、绑住手脚,之前一直被迫附在储笙歌体内,当柴续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储笙歌身上系上“牧羊绳”的时候,其实是系在了这只鬼魂的身上。
最后的筹码被毫不留尊严的撕毁,柴续的抵抗意志迅速崩溃。
他右手还紧紧握着铸剑剑柄,不想让身体被拖向那如同切割机床的凶残杀器,但左手已经颓然松开了“牧羊绳”,同时眼睛的焦距开始模糊。
“咻!”
轻盈的声音忽然响起,继而一道银灰色的光芒从侧方弹射而来,正正地扎在了柴续和储笙歌之间。
储笙歌眼力极好,已经判断出是一旁的厉律终于出手了。
他将他手里那根看上去又短又小的枪投掷了过来,似乎是打算截断勒住柴续的丝线。
但储笙歌不急不慌,甚至想露出个骄傲的大笑。
此刻她用来勒住柴续的丝线,其实是她那把大镰刀的一部分。
她的镰刀可以拆分,但是永远不会真正分离,因为它们中间永远连着只有她可以随意触碰和操控的丝线。
这丝线是连身为“门徒”阶的柴续都碰不到的,更何况是找柴续组队的低阶地狱刑者。
“噌!”
短枪划着银灰色的光泽落地,如同一把大号的飞镖,在速度与力度都见长的储笙歌看来,这也就是普通人丢飞镖的水平了,除了准头,这一投掷可谓一无是处,在她那连“门徒”都无法触碰的丝线面前,短枪不会发挥任何作用。
哪怕投掷的再精准,短枪也会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丝线,根本救不了柴续。
“不自量……”
储笙歌冷笑开口,准备提前嘲笑厉律一番。然而最后的“力”字还未出口,她就错愕看见,短枪准准地扎在一根丝线上,然后,丝线断裂。
嗡的一声,绷直的丝线发出彷如琴弦断裂的破空鸣响。
储笙歌始料未及,半跪于地的身体猛然后倾,并在惯性力的作用下向后摔去。
她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后滚了两周,勉强凭着过人的控制力让自己免于翻滚更多圈,最后狼狈站起,一把将凌乱遮住眼前的金发拨到脑后。
然后她看到厉律正缓步走来,走到她和柴续中间的位置,停住,弯腰俯身,将呈六十度斜插在地面的短枪拾起来。
那一瞬间储笙歌不敢动,哪怕呼吸都不敢让胸膛挺得太高。
“没事吧?”厉律扭头,问不远处的柴续。
柴续正从地上坐起来,手抚过喉咙,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摇摇头,回答:“谢谢律哥,我没事。”
储笙歌听了这一句,顿时发觉自己之前错判了一条不得了的重要情报。
律哥,柴续管这个青年叫哥!
在储笙歌的情报里,柴续虽然只有十九岁,十分年轻,但却是非常狂妄,这既是他本身的性格决定,也是他的位阶决定。
加上他已经是孤儿,跟姑父一家也并不怎么亲近,没有人能教导他礼貌懂事,所以他是不可能随便叫别人一声哥的。
储笙歌一开始判断厉律是低位阶者,是主动找柴续组队,请求获得柴续的盾护,但是现在这情况,显然她弄错了。
并不是柴续给这个青年做盾护,而是这个青年给柴续做盾护,也就是说,这个青年是比柴续更高位阶的地狱刑者。
“门徒”之上就是“斗徒”、“门将”、“神卫”、“神将”四阶了,这个青年会是哪一阶?
在储笙歌的情报库里,现有的“斗徒”和“门将”的资料她都有,并且是每个月都更新的,她可以肯定其中没有一个能与眼前的青年对号入座。
至于“神卫”和“神将”,那是传说中才有的顶级地狱刑者,没理由在这种低级场合里遇到吧?
而且柴续一向独来独往,年轻,还不会做人,他根本没有可能结交到那种顶级地狱刑者才对。
“请问,您是哪一阶?”储笙歌克制住身体的轻微战栗,强作镇定地对厉律发问。
明明储笙歌要比厉律年长,但她说话时用了“请”还用了“您”,厉律心里感觉挺尴尬的。
其实最尴尬的还是刚才投掷短枪的瞬间,因为心里没底,怕投不中,也怕投中了却割不断那丝线,所以他刚才其实做好跑路的准备。
不过还好,地狱特权者就是特权者,能割“门徒”的“牧羊绳”,就能割“学徒”的丝线,于是不用担心了,他只要端好架子,后面的事情完全不用过度表演和设计。
“跟你不一样。”厉律淡漠回答,将短枪上的沙土和草叶拂去,然后他抬头看着储笙歌,问道:“还打吗?”
“您别开玩笑了。”储笙歌笑着回答,低低的喘了口气,然后她默默攥紧双拳,鼓足了勇气,猛然扑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厉律一惊,立刻感觉对方察觉自己只是“拾荒徒”的事实,于是不顾已经站起来的柴续,决定先了结他这个绊脚石。
厉律顿时有种很委屈的感觉,早知道就不强行来救柴续了,明明他就是个打辅助的菜鸟。
不知道地狱特权能不能连地狱刑者的攻击也挡住,要是挡不住,他就交代在这里了,只是不知道他出事,豆豆会不会受到影响……
“再见!”
在厉律丧到家的思维狂飞的时候,储笙歌在离他两米多的地方猛停住,一把捡起自己的大镰刀,然后便飞身倒退,一秒不停地从他眼前撤离,这个过程比她扑过来的速度还快。
而且她临走的时候还秉持礼貌友好,说了声再见。
直到储笙歌的身影在昏暗的夜幕下化作黑点消失,厉律狂跳的心脏还没消停下来。
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大姐,不带你这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