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位于市二环路红灯街上的那间小门面,现在已经彻底关停了,卷闸门上重新张贴了招租的广告。
丽莲带着儿子搬到了一栋不算新的中低档小区,位于六层楼的第二层,二室一厅,七十多平米。
“以后你们就住这里吧,钱在床头的铁皮柜子里,要用自己拿,不够就跟我说。”
一周前,童迦领着丽莲进门时这样说。
“因为我讨厌光,所以故意挑的很差的户型,采光不好,不开灯的话比较黑。”说着他去墙壁上找了找,终于找到他从来不关注的电灯开关,按下。
丽莲和儿子都下意识抬起头,望着屋顶的白炽灯泡。
但是灯泡却没亮。
童迦又试了几次,最后把手放下了:“不好意思,灯泡坏了,我平时不太用,所以没发现。”
丽莲看着只刮了腻子的墙壁,只倒了水泥坪的地面,还有角落杂物堆里乱窜的老鼠,以及童迦因为刚才的尴尬而显得不自然的面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竟好像有点幸福。
“你真的,决定给我这个家?”丽莲把儿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熟悉这个新环境,然后还有些不自信地问童迦。
小家伙直奔角落的垃圾堆,嗷嗷叫着要去抓那些大老鼠。
童迦看着小家伙点点头,只简洁的答了一个字:“嗯。”
丽莲顿时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之后用一周的时间,丽莲把自己的新家收拾得整齐干净。
换了个低瓦数的灯泡,把杂物归置好,把垃圾拿出去,再买回几个垃圾篓,扫帚和拖把,洗衣粉和抹布……
能在家里做的事童迦都会帮忙,要出门的事他就送丽莲到门口,或者让丽莲先放着,等到天黑他再去做。
开始丽莲还不敢动童迦的钱箱子,要买什么都是悄悄用自己的钱。
但是童迦说:“我希望你可以花我的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没有表情,声音呆板麻木,但是丽莲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清晰感到童迦塞过来一个很沉重的东西。
那是,身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的身份。
于是丽莲大着胆子去打开了那只半米长宽的铁皮箱子,看了一眼,吓坏了,砰地一声关上。
过去丽莲也曾幻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带离那个逼仄的小门面。
那个男人朴实,平和,不会说讨好女人的话,但是会从不起眼的点滴里给她温暖。最好,最好能有一点钱,不用很多,能粗茶淡饭地过日子就行。
但她从来只把那当梦想,未曾真的期待其实现。
但是现在梦想成真了,并且全都超出了预期,丽莲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天黑之后,丽莲做好了晚饭,正在带着儿子吃,童迦坐在客厅里,将左手食指两个指节里的鬼魂都放了出来。
其中一只是那个精神病男鬼,已经跟丽莲混的很熟。
“女人,我今晚出任务去了,你保佑我顺顺利利好不好?”左边缺了一大块的精神病男鬼蹲在饭桌前,手术刀指着丽莲,龇牙笑着大声问。
他知道丽莲的名字,但是他从来不叫。一向都是“小姐”、“母的”、“狐狸精”地乱叫,今晚好像还算客气。
丽莲有些茫然,一边把试图去挠精神病男鬼手术刀的儿子揪回来,一边低声说:“祝……祝你顺顺利利。”
“光祝我顺利不行,你得保佑我。”精神病男鬼用手术刀敲了敲桌子,依然笑得很狰狞。
丽莲很为难地说:“可是,保佑什么的……我不会啊……”
精神病男鬼将手术刀咚的一下扎在桌上,笑嘻嘻说:“简单!我现在弄死你,你看看你能不能升天,能升天就能保佑我了。”
丽莲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
这时童迦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你该走了。”
精神病男鬼回头露出个哀怨的眼神,然后站起来,和另一只鬼穿透大门出去了。
丽莲刚刚松了口气,忽然精神病男鬼又从她右边的墙壁穿了回来,只伸出个头,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眼窝深陷的双眼郑重而深刻。
然后他说:“你把我老大抢了,就要照顾好他大嫂。”
说完头一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丽莲看着已经光秃秃的白色墙面,还有点恍惚,然后她抬头看童迦,轻声问:“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童迦在桌子对面坐下,拿起了筷子,点点头:“比以往遇到的都要麻烦,所以我给他派了帮手。”
丽莲沉吟了一下,心中竟忍不住升起一些担忧。
明知道那两只鬼是出去杀人去了,但是丽莲就是忍不住担忧。
她对此产生了很矛盾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即将被杀害的人。
但是看着童迦的脸,丽莲便再次想起自己很早就有的觉悟:人呐,想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就一定得拿出点什么去换,没有白捡的。
“刚才那个……那个鬼……”丽莲想谈精神病男鬼,却发现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他叫石明礼。”童迦夹起一筷子蔬菜,塞进嘴里,咀嚼两口后回答。
丽莲惊讶于那个疯子鬼居然有这么文质彬彬的名字,继续问:“那石明礼,还有你手里其他的鬼,都是怎么来的?”
童迦于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回答道:“大部分是公司分配的,石明礼算是我做任务送的。”
“送的?”丽莲有点错愕。
童迦又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他算是自杀的,在一座精神病院里。原本他不疯,是个中学老师,教语文的,还有个姐姐。”
“姐姐也是老师,不过后来被三个学**杀了,但因为未满十四岁,所以都没判刑。经历了这件事石明礼就疯了,于是他把那几个学生给剥了皮。”
听到这里丽莲一愣,想起石明礼说自己剥皮是专业的。
童迦继续说:“杀了那几个学生之后,石明礼就穿上了白大褂,把自己想象成医生,说要以手里的刀,治疗人性里那些肮脏的病。”
“他流窜作案好几年都没被抓住,杀了不少人,最后被找到时就已经在精神病院里强制治疗了,因为被确诊为精神病,也不能判刑,直到后来其中一个受害人的家属向我们杀狱联盟下了订单。”
“那个订单挺麻烦的,要求把石明礼一刀一刀剐了。当我出现在他面前,他听我说明了来意,就笑的特别开心,然后让我把刀给他,他自己来。”
“最后他就把自己一刀一刀剐了,一边痛的鬼哭狼嚎,一边疯癫大笑,刀痕还特别密,就像在剐自己的仇人一样,一点都不肯放过。数不清他是划了自己多少刀才死,总之他变成了鬼,从此跟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