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你们抓我干什么?你们应该去抓邹誉,他买鬼杀人你们知道吗?”
警局里,赵小眉被铐在座椅里,头发凌乱,神情癫狂,尖着嗓子大喊大叫。
钱志成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她的叫喊声,皱着眉过来看情况,发现正在试图做笔录的王睿简直痛不欲生,一副恨不得自废双耳的表情。
“警局重地,不得大声喧哗。”钱志成皱着眉敲敲门板,低沉的嗓音想震慑一下赵小眉。
然而没用,没脸没皮没下限的赵小眉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还顺脚把旁边一张椅子踢过去,疯叫着:“去抓邹誉!邹誉要杀我!你们这群就知道花人民税金的饭桶!”
钱志成当警察这么些年,也是各种人各种场面都见过的了,像赵小眉这么彪的女人,他还真是见得不多。
看她这样,钱志成便对王睿道:“既然她不肯好好合作,你就先别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她什么时候愿意合作了,咱们再什么时候来。”
“好好好!”王睿听了就如火箭一样欢快地蹦起来,带着材料冲出了问询室。
到了一间离赵小眉比较远的办公室,尖叫声不那么刺耳了,钱志成才开口问:“什么情况?这女的犯什么事儿了?”
王睿提起赵小眉就头疼,龇牙咧嘴说:“打人,把邹誉打得缝了十几针呢。”
钱志成有点惊讶:“邹誉?牵扯到李死亡案的那个邹誉?”
王睿点点头,神色复杂地叹口气:“哎,大概是因为咱们安谭市真的太小了,来去就那么几个人。”
“那邹誉跟这女的什么矛盾?”
王睿回答:“算是感情纠纷了吧,几年前邹誉偶遇流产的赵小眉,一时好心送去了医院,结果被赵小眉讹上了,死皮赖脸要邹誉娶她。”
钱志成一愣:“邹誉不是有老婆吗?”
“对啊,可是这赵小眉不管啊,撵也撵不走,扒车盖、堵公司,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我怎么说邹誉是被她讹上了?”
钱志成听得脸色纠结,看了看还在不断传出尖叫的屋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低声问:“她这儿是不是有问题?”
王睿眸子忽然一闪,猛点头:“别说,可能还真有问题,她来了之后一直在嚷嚷,说邹誉买了鬼魂来害她,还说她有证据。但是我问她证据是什么,她又鬼哭狼嚎地让我先把邹誉抓起来。”
因为跟钱志成混的很熟了,周围也没别人,王睿说话就很直白,想什么说什么。
钱志成也没计较他说话不严谨,只是思考起什么,然后略一皱眉,便大步朝赵小眉那边走去。
把门重新推开,赵小眉像是喊累了,正在中场休息,见有人进来,立刻又要开嗓。
钱志成先声夺人:“喊什么喊?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他这一嗓子提足了底气,声如洪钟,在小小的问询室里几乎造成了震撼的效果,果然把赵小眉镇住了一会。
趁着这一会,钱志成走到赵小眉对面,把笔录册子扔下,威严地说:“你要是真有证据证明邹誉害你,那你就把证据交出来,否则这个案子就仅仅是你故意伤人,没有邹誉半点事。”
赵小眉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样子阴冷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她咬咬牙,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说:“我有证据,邹顺和李就是邹誉买鬼害我的证据!”
一开口就牵扯到邹顺和李,钱志成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而复杂:“说清楚,他们怎么就是证据了?”
“因为他们都是被鬼杀的!”赵小眉语出惊人。
王睿听了这话就忍不住恼,准备呵斥,但是却被钱志成一个手势挡住。
王睿心道这种胡言乱语其实没必要听,却听钱志成问赵小眉:“就先假设你说的东西是真的,那跟邹誉有什么关系?”
赵小眉气急败坏道:“那还用问吗?邹誉也联络到了那个杀狱联盟,第一次只要四百八十五块,杀狱联盟就会帮他派鬼来杀我!”
钱志成一皱眉,面色变得异常冷冽,然后没有优先追问杀狱联盟这个奇怪的名词,而是问:“第一次只要四百八十五块?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结果赵小眉又撒泼地叫起来:“我就是知道!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让他跟那个鬼公司终止交易,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钱志成办案多年,赵小眉在隐瞒什么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于是冷冷地问:“该不会是你自己先跟那个杀狱联盟做了交易,还做了不止一次,而第一次你请他们杀人花的钱,刚好四百八十五块吧?”
一旁的王睿听得一愣,接着用一种噎住的表情看着师父钱志成。
然而接下来赵小眉的反应更让他大跌眼镜。
只见赵小眉犹豫了一小会,然后嚣张地昂着下巴反问:“我要是承认,你能判我得罪吗?我找鬼杀人,你们能说我犯了法吗?”
这意思,居然是承认的?
王睿惊愕地看着赵小眉,再联系刚才师父说的话,他飞快理解到两条讯息:
一,邹顺不是跳楼自杀,他是被赵小眉花了四百八十五块,请那个什么杀狱联盟的鬼伪装成自杀。
二,李也是赵小眉请那个公司的鬼杀的。
这女人是真疯了吧?不过如果这是事实,那还真没办法判她有罪,因为这根本拿不到实证啊。
王睿纠结想着的时候,忽然看见钱志成脸黑的像锅底,眼里的怒火像要爆发的火山一样汹涌着。
“师父你……”王睿不知道钱志成何来如此大的愤怒,难不成他真的相信这个疯女人的话了?
与此同时,赵小眉又叫起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怎么还不去抓邹誉?去抓邹誉!不然我真的被他害死怎么办?!”
钱志成两手攥成个拳头,低沉沉地说了句什么。
赵小眉没听清,还在高声尖叫,但是王睿听到了,似乎隐约是说:“那你也是死有余辜。”
结果当天晚上,赵小眉就真的死了。
尸检为心肌梗塞,疑因连续几晚没睡觉,之后精神高度紧张,意外猝死。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一晚,李为他自己,也为他师父邹顺,报了杀身之仇。
“都是吃人间米粮长大的,你怎么就长出这么毒的一颗心了呢?”
那一晚,在看守所的隔间里,李将手透进赵小眉的胸腔,握住了她那颗表面是红的,内里却比下水道还黑的心,然后咬着牙,红着眼,一字一句地问她。
赵小眉缩在墙角,惊恐到发不出声音,徒劳地挥舞双手,想要把李插进他胸口的手推开,但是她根本碰不到李。
她清楚地体会到了心脏被捏住的感觉,也能真切看见李半蹲在眼前,但李却像空气一般,明明存在,却触无实感。
等到李的手越收越紧,赵小眉眼泪口水一起流下来,垂死挣扎着说:
“不怪我……你要怪就怪邹誉,都怪他……他对我没意思干嘛送我去医院还替我付手术费……我杀他爸是因为听说他爸不打算让他继承公司,我是为了帮他……那可是家产,是钱啊……”
“至于你……至于你,我本来不想害你的……但是邹誉太过分了,他都不知道我偷偷为他做了这么多,从不给我一个好脸色,我气不过就杀了你,想嫁祸给他,让他身败名裂!……”
赵小眉杀了两个人的理由竟是如此无知可笑,完全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李从一开始的愤怒仇恨,到后来的麻木冷漠,既不打算费口舌要她认错悔改,也不打算用残忍的手段慢慢折磨死她,只是渐渐收紧了五指,让那颗心脏逐渐失去活力。
杀了赵小眉之后,李悄悄去了邹誉的家。
因为已经过了凌晨,邹誉一家都已经睡了。
李来到了偏厅,那里供着他师父邹顺的遗像。
他在遗像前跪着,磕了三个头,然后低着头,跪了好久。
他对邹顺始终是有愧的,尽管现在证明邹顺不是他逼死的,但是邹顺葬礼时,他都没有来送一送。
因为那时他害怕,怕真的是他逼死了邹顺,他不敢来见邹顺最后一面,结果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错过,终究就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李弯下腰,对着师父邹顺的遗像,深深地跪下去,两个拳头攥的死死的,只能徒劳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