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衍县,长寿山。
青砖灰瓦的古朴道观依山而建,门前悬挂着刻有【玄门】二字的牌匾,殿内,青烟袅袅,烛香微醺。
殿内有一老一少。
“看好了,逸儿,这天兵护身符,乃我道门一脉重要的符法,位列五品,可招来天兵之力,金戈金甲护体,看我画法,莫要出错。”
老者在黄纸上信手画符,笔走龙蛇,笔力遒劲,一气呵成。
这张符的完成质量不错,老者自己非常满意,但看向自己的乖徒儿时,好心情顿时被打破,他怒喝一声:“凝神!”
“啊,师父,师父我错了!”
神游天外的小道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低下了头。
老者很失望:“你错在哪了!”
“回师父,我,我不该走神。”小道士低声道。
老者有些心累,这不是走神的问题,而是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徒弟已经越来越不把师门传承放在心上了,走神也不是一次两次。
以往,他都会训斥惩戒徒弟,但这次,突然间失去了训斥的心情。
“罢了,你出去歇会儿。”
老道士摆了摆手,心意阑珊。
“师父我真的错了,我一定好好学……”
“出去!”
“师父,师父。”小道士一着急,一句心里话脱口而出,“您老为什么非要抱着这些老古董迷信的东西不放啊,这些符没有任何用处,什么天兵符引雷符,根本就是拿来忽悠人的,忽悠忽悠别人也就好了,我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而且现在是科学的时代,都没几个人信了!”
这些话估计憋在小道士心里已久,这一说,差点没刹住嘴。
“住口!!!”
老道士勃然大怒,须发皆张,“给我滚!”
小道士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如此发怒,后悔不迭,不敢再多说,灰溜溜走了出去。
把徒弟轰出去后,老道士孤坐在祖师牌位面前,怔怔出神。
玄门道统传承至今,已有数十代,上千年,可随着时代发展,偌大玄门,只剩下这大猫小猫一两只了。
我在坚持什么呢……老道士扪心自问,他也从来未曾见过这些符有什么用,所谓的道法有什么效果,他在做小道士的时候,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直到身边的师兄师弟一个个离去,新一代也越来越少,曾经还算繁华的道观,如今也荒凉下来。
或许,自己坚定不移的修持着道法,只是单纯的在眷恋着这个以修道为名义的家吧。
如果修道是无意义的,道法也是无意义的,道观自然也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家了。
“哈哈哈。”
老道士惨笑三声。
门外的小道士听见师父笑的如此苍凉,后悔的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孤儿一个,被师父一手带大,可以说是当亲儿子养,现在为了所谓的科学,去推翻师父坚持了一辈子的心灵支柱,实在是不知所谓。
小道士忍耐不住推门闯进去,却见师父好像是想通什么似的,表现的十分平静。
老道士说道:“逸儿,过来吧,我教你最后一课。”
“师父!”小道士落泪,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哽咽道:“我发誓,一定不会再走神了!”
老道士摸了摸小道士的头,“好孩子。”他想通了,自己是为了家,才修了一辈子道,但如今的玄门,已然没人了,这孩子的家,应该是更广阔的世界才对,自然,也没必要修道了。
“我给你讲故事吧,你小时候最爱听故事了。”老道士摸着小道士的脑袋,讲起了一个关于玄门历史,但更像是神话般的故事。
故事里,那时道门林立,妙法无数,玄门以攻伐斗法之术显赫当时。
那时,有蔽日之灾,终年不见天光,大地上怪物横行。
修士们守护世界,与灾难做斗争,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
小道士的心在老道士娓娓讲述中安定了下来,在故事中走神,不知何时睡去。
再次醒来时,老道士留下了一封信,再也不见踪迹。
……
“师父……我来看你了。”
又是一年新春。
已长大成人的罗逸独自上山,自从老道士消失之后,他每年新年都会回来一趟,希望看见那个身影,但十年过去,却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
他坐在师父曾经最爱坐着的位置上,独自碎碎念,“师父啊,别担心我,我最近挺好的,前些年毕业之后不是找了一份好工作嘛,已经把欠下的助学贷款还清了,还攒了一大笔积蓄,不过已经辞职,希望您老别骂我。”
“我从来没忘记过,我是玄门弟子,辞职以后,就一直在找那些灵异现象。”
“万一,这个世界真有妖魔鬼怪呢?”
罗逸笑了笑。
或许他找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在找十年前自己脱口而出的错误,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超凡现象,那么岂不是,那些符,道门,也都是存在的,那么,自己与师父就应该回到玄门团聚?
是的,这只是心理安慰,不,甚至不是安慰,而是自我折磨,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但遗憾就是这样,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执念,执念化作心魔。
“我先是去试了那些招魂仪式,什么午夜十二点,去废弃的学校教学楼玩游戏……还有一些怪谈,去厕所的第三个隔间敲门,问有人吗……”
“我又去了一些知名的灵异闹鬼地点,亲自调查……”
“可惜,都是假的,咱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
“说到这里,师父您肯定觉得我要放弃了,但是您猜怎么着,我还真有了一些发现,我想起师父给我讲的故事了,那些神话故事,于是我好奇的去翻历史。”
“我发现一个问题,我们的历史不正常,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古怪,在某些历史阶段里,历史十分模糊隐晦,而同一时期,无论是官方,民间,地方,佛道,海内外,相关的历史记载,同样模糊不清,惊人的雷同!”
“那些历史迷雾期隐藏了什么?”
“会不会与神秘现象有关呢?”
罗逸说着。
忽有一阵凉风袭来,他甩了甩头。
不知不觉,少许的虫鸣鸟叫声完全消失,万籁俱寂。
……
新年的第二天。
永州,衍县,一名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走进了公安局,申请报案。
据老道士所说,他在长寿山收下关门弟子失踪了。
当地警方第一时间立案,协助老人家找回亲人。
但根据警方调查。
老道士并没有收过一个叫罗逸的弟子,虽然老道士给出了罗逸完整的成长轨迹与经历,但无论是学校、职场,完全查无此人。
警方进一步调查发现,长寿山上也并没有一个叫做玄门的道观,倒是在当地,一直流传一些本土神话,有涉及过类似的人物与势力出场。
最后老道士被送去做精神诊断,经证明,老道士确实患有精神疾病,产生认知障碍,被送往精神病院疗养。
当地媒体了解到精神病老道找徒这件事,撰稿一篇报道,又有找灵感的自媒体从业者意外搜到相关内容,将故事包装,成为了新的都市传说。
或许有些爱好神秘灵异事件者,会不远万里而来,踏上万寿山,试图寻找那神秘的玄门道观。
但注定了,只会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