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轩早已看到了蓝理的动向,他也暗暗佩服这位水师将领的胆魄,不过若要以此就破掉连环梅花阵那就太小看他了。连环梅花阵的重点不在梅花而在连环,虽然因为运转出现一丝问题而让蓝理舰队突入阵中,却并不能说他就赢定了。
在半数阵型被破坏,战沉数量超过三十艘之后,刘国轩终于调动战舰完成了变阵。五个残破的梅花瓣竟然变成了五道连绵不断的圆环,将蓝理舰队尽数包围在了中间。
郑军火炮威力和射程都逊于复国军,但他们胜在火炮更多。见到复国军舰队不顾危险冲入阵中,郑军各舰立刻冒着炮火围拢上去,对着漳州级巡洋舰一顿乱射。
密集的炮弹砸响复国军舰队,立刻造成了不小伤害。尽管那些小口径火炮的弹丸威力不足,无法破开漳州级厚达三十厘米的铁梨木外甲,却能对暴露在甲板上的炮兵造成杀伤最危险是郑军那些大熕船,其上安装的大发熕相当于36磅短炮,虽然射程不够远威力却不小,在近距离搏杀中,足以击穿漳州级巡洋舰侧甲了。
随着复国军舰队被包围,速度也逐渐缓慢下来,这让郑军大熕船得以调转船头,利用船艏安置的大发熕展开攻击。密集的炮声不绝于耳,黑火药燃烧造成的浓烟几乎遮蔽了整个战场,让舰队指挥成了奢望。
处于舰队最尾部的龙岩号很快遭到打击,近三十艘大熕船包围上来,展开了密集的炮击。尽管每艘大熕船只有船艏一门大发熕,却架不住船数够多。密集的炮弹砸破侧甲,将龙岩号打成了筛子。
随着战舰重伤进水,龙岩号速度越来越慢,很快脱离了大编队。郑军战舰犹如发现腐肉的蚂蚁般包围上来,一层层得困住了龙岩号。冒着擦身而过的灼热炮弹,复国军战士们毫不惧色,仍旧大喊着不断射击。使用火炮对轰的近代海战,在这一刻几乎成了刀刀见血的肉搏。
龙岩号的官兵们顽强不屈,却架不住对方战舰太多,眼看着这艘大舰即将沉没,更多的郑军战舰涌了过去。不少郑军士兵纷纷登上甲板,企图爬上船去将其占领。
舰长郭骅冷眼观察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郑军战舰,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作为随林升投诚的水师将领,郭骅当然知道郑军要做什么,他对着冲来的战舰冷冷一笑大声命令道:“所有火炮换葡萄弹,急速射击。”
舰长的命令被水手们层层传达,还能动的人立刻从弹药仓里搬出葡萄弹。还能用的火炮射击后纷纷制退,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塞入新的药包,以及被网兜裹好的大串葡萄弹。
轰轰的炮声再次响起,随着龙岩号火炮的不断制退,密集的葡萄弹伴随着浓烟洒向郑军战舰。正准备夺船的郑军士兵没有防备,却被葡萄弹打了个正着。面对着破空而来的葡萄弹,血肉之躯如何能够阻挡,几乎是挡者力毙的局面,刚才还虎虎生威的水兵顿时变成了满地碎肉。
“提督大人,龙岩号遭遇围攻。”瞭望哨立刻将龙岩号的困境告诉了蓝理。听说龙岩号遭到围攻,头脑发热的蓝理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有些勇勐过头了。竟然在海战中放弃了己方射程优势,与敌军打起了贴身战。
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必须尽快扭转才行。看着越聚越多的郑军战船,蓝理立刻发出命令:“舰队左转弯,所有舰炮换链弹。”
复国军舰队缓缓开始转弯,这样的动作非常危险。转弯会降低船速,而在对方阵中转弯很容易遭到围攻,然而现在蓝理别无选择。密集的链弹从炮口中射出,两个铁球的炮弹在铁链的牵扯下旋转飞出,纷纷砸响了郑军战舰。
郑军战舰过于密集,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陆续有链弹命中目标,在一片卡察卡察的碎裂声中,近二十艘郑军战舰桅杆折断。
刘国轩看得脸色一变,立刻知道蓝理要做什么了:“不要让他们逃走,拉开距离包围起来。”
蓝理的舰队终于靠近了龙岩号,这艘威风凛凛的七百吨巡洋舰已经残破不堪,甲板都快贴上水面了,为此下层火炮甲板不得不关闭了炮窗。眼看着接应的友舰抵达,郭骅当即下令弃舰,水兵们很快转移到了其他战舰上,然而被这么一耽误,复国军却彻底失去了突围的希望。
郑军战舰犹如连绵不绝的铜墙铁壁,一层层将蓝理舰队包裹在其中,无论他怎么冲锋都最多只能冲破一两道防线,随后就会将自己脆弱的舰艉置于对方的主炮之下,这绝对是非常危险的。
“环形防御阵,所有火炮实心弹自由射击。”万般无奈之下,蓝理下达了防守命令,伤痕累累的十三艘巡洋舰首尾相接形成了一道圆环,将战沉的巡洋舰残骸围在当中,保护着正在自救的水兵们。蓝理下令所有战舰将侧舷火炮集中到外侧,进行类似于排射的交替射击,这让战舰的射速凭空快了一倍,总算阻挡住了三十倍于己的郑家战舰围攻。
然而防守是不能持久的,随着郑军战舰纷纷将舰艏重炮对准蓝理舰队勐轰,双方都在以最大的炮火强度进行射击,而在这方面以舷侧对敌的蓝理舰队更加吃亏。
泉州号作为旗舰受到了郑军最多的关注,几乎有三分之一的炮弹都是射向它的,即使以东山岛造船厂的出产质量,泉州号也被打得千疮百孔,厚达三十厘米的铁梨木装甲和二十五厘米厚的杉木船体多处被击穿,甲板上更是满地碎木屑。
在众人纷纷躲避的时候,蓝理却腰板笔直得站在舵轮旁,亲自驾驶着战舰前进。
“大人,这里太危险了,还请到船长室暂避一时。”舰长郭浩忍不住提醒道。甲板上已经成了重灾区,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一发炮弹命中,这让他时时担心蓝理会因此而阵亡。
此刻蓝理却充耳不闻,他的脸色殷红如血,双目炯炯有神盯着郑家舰队的方向,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却稳稳把住舵轮不肯稍有放松,他在思索着应该如何突围,将自己麾下的将士解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