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是想考察鬼攸说的话的真实性。“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教官语气凶戾,“永冬骑士只是神话中的产物。”
“任何一个智商基于正常水平的人都能知道这个事实。”鬼攸毫不客气地回敬。
教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咬了咬牙齿:“不过嘛,侏儒,我刚才接到了报告,说这片地区里确实藏着永冬骑士的水晶……不,不应该说是永冬骑士的,但是确实有那么一块能够增强人们力量的水晶……就在这里,和神话中的一样。”
这点无需他多说明,鬼攸自然心知肚明——毕竟猫牙先前已经将这个情报告诉了他。而现在教官也接到了报告,估计就意味着上面那帮人类并不信任他和黑鳞两个人吧。鬼攸在心底兀自苦笑,又深深地厌恶起了那些人类。
“所以,侏儒,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觊觎水晶?”教官突然发问。鬼攸爆发出一阵大笑:“您怎么会这么认为?你说这鬼地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唯独我,你不知道我最乖巧了吗?”他油腔滑调地声明道,“我是这破地方最不可能对那水晶感兴趣的人,你不知道吗?水晶对我来说既没用,又危险,天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对那块有趣的石头虎视眈眈呢。你应该多去担心担心别人。”
“哦?是吗?但有人特意来告诉我,你在宿舍里和你那瘦弱的同伴高谈阔论的内容,可恰恰是和永冬骑士以及那块水晶有关的。这个地方除了你们两个人,也没人知道水晶的事。”教官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危险杀意,这样的声音,鬼攸已经听了十年了,他毫无示弱地望着他:“那么,那个向你透露这则有趣的情报的人,他又是怎么知道水晶的事的呢?”
“那还用说吗!显然他是听到了你们两个的谈话。”教官怒喝道,鬼攸撇了撇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你通风报信的那人,应该是魁帕罗托吧?”教官被他噎住了,说不出话来,一瞬间脸上的颜色变得十分难看,鬼攸露出得意的笑容,身后训练场的刀剑声似乎更加响亮,还传来了魁帕罗托本人的阵阵怒骂,鬼攸不用看都知道,那家伙一定是在仗着自己的身材高大欺负其他的士兵。不过如果那块水晶真的能够使一个人的力量大增的话,倒没什么不好。那样就不会有人再看不起了我了。
他心底涌现了这样的想法,随即下一秒,他自己都为自己嗤之以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他几乎为自己的幼稚苦笑出来,但那毕竟是组织交给自己的任务,如果他想要洗清身上的冤枉,估计也只有找到水晶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但他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希望自己的过去被其他人看见,若面前的这位教官知道了他作为罪人被发配到了这里,一定会在士兵团体中大肆宣传。到时候无论是人类还是亚魔,都会对他偏见有加。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你知道水晶的所在地吗?”于是,他这么向教官问道,却忽略了这样一问,正中对面下怀。教官露出早已预料到的自傲笑容:“果然,侏儒,你就是想将水晶据为己有。”
鬼攸大笑:“您这么说可是会让我很伤心的。同样也很愚蠢。我只是奉命寻找水晶——消息来源就和你一样,我也是奉了他们的命,被告知这片极北之地藏了块破石头,才会来到这个命根子掏出来都会冻僵的地方,我只是奉命寻找水晶罢了,就我个人而言,我之前已经说过,我是这里对那块水晶兴趣最小的人之一。”
闻言,教官嗤之以鼻:“是么?我倒不相信你会这么高尚。”
“抱歉,让您失望了,但我就是这么高尚。无私一直是我引以为荣的美德。”鬼攸嘲讽道,“所以,大人,如果您看到那块水晶的话,请务必交给我——对,我是造乌组织的人,不管您发现了什么,都必须交给我。”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没有什么比看到此刻教官脸上那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的表情更令人赏心悦目了。
“侏儒,你完了。”教官用凶狠万分的语气说道。鬼攸致以他淡泊一笑:“这世上声称要让我完了的人多的是,据我所知他们都比我死的早,而我还好端端地在这里活蹦乱跳呢。不,我觉得我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还有,”他靠近教官,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您之前说黑鳞瘦弱这句话得更正一下,虽然他后来退役了,但如果论单挑,他仍然可以胜过你们这边杂碎中的任何一个。毕竟当初造乌船被毁后,我亲眼见到过他和寒鸦战斗的样子。”教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鬼攸漫不经心地剥起手指头:“哎呀,这片鱼龙混杂之地——大部分都是鱼吧?”
“你这家伙……”
“大人,您认识神牙吗?”他继续发问。教官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我最初的教官。”鬼攸说道,“您真该去和他学习一下,不是么?”
说罢,他也无意再和现在这名教官过多纠缠,转身离去。接着,他听见身后那人,用仇人的口吻说道:“你今天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侏儒。”
他当做没听见,回到了训练场上,却发现了更严重的意外。“黑鳞!”他当即拔剑冲了过去。黑鳞倒在了地上,身边围着十几名士兵,带头的就是那个魁帕罗托。
就算黑鳞的战斗力再怎么高超,面对十几人的围殴,哪怕是牙狐也会败下阵来。鬼攸冲进人群,举剑护在黑鳞面前,然而他实在太过矮小,面对这么多人,他知道自己的作用不大。“哎哟,来护你兄弟啦!”魁帕罗托发出一声难听的嘲笑。鬼攸盯着他,冲了上去。“这是我唯一的朋友,怎么能让你们动手?”他没有目睹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他们是挑自己被教官叫出去的时候,殴打了黑鳞。
打斗不到一分钟就告结束。鬼攸倒在地上,血从手指间流出来,他全身都在颤抖。魁帕罗托和其他几个士兵哄笑成一团。他早该料到结局,他们有十几个,而他只有一人。还是个侏儒。他察觉到被自己护在身后的黑鳞动了动身子,“别动。”他小声对他说,然后静静地望向面前的人们,眼神中充满挑衅。
“你老让我们难看。”魁帕罗托抱怨。
“咱们没打照面以前,你们就够难看啦。”鬼攸告诉他们。抓住他手的亚魔用力往后一拧,剧痛立刻直穿脑际,但鬼攸依旧不吭一声。“哟,侏儒长了张碎嘴。”魁帕罗托低沉地吼道。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罢休。“侏儒,给我起来,”他叫道,“把剑捡起来。”眼看鬼攸和黑鳞都还是躺在地上,魁帕罗托向身边的跟班示意,“拿剑脊揍他,直到他爬起来为止。”接着他又试探性地敲敲鬼攸仰高的脸颊。“你该不会就这点力气吧?”魁帕罗托讥讽。他身边的士兵双手持剑,狠狠地砍将下去,力道之猛,虽然是用剑脊,皮甲还是应声破裂。鬼攸痛苦地哀嚎。很明显的是,几日下来,魁帕罗托的力道明显有所长进,更何况对方有十几个人,他奈何不了他们。
妈的,他在心里骂道,他没想到这群人居然真的能下手这么狠,掉以轻心了。
这下他和黑鳞两人双双被打趴下,这副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而就在两帮人胶着的时候,教官赶到训练场。“侏儒!”他到场的第一刻,喊的却是他的名字,“你怎么又在挑事!”躺在地上的鬼攸笑得不能自已:“睁大你那双死鱼眼好好看看……这边挑事的人他妈的是我吗!”
“他们还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兵,但你是在组织里受过训练的士兵,怎么能和他们打架?”教官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道,“关禁闭,反省三天!”得了,这样就定了我的罪。鬼攸笑了起来,他强烈怀疑这是教官对自己的报复。不……因为我是个侏儒。看上去就非常不怀好意的那种。正常。正常。他擦擦嘴角的血迹,忍着伤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扶起身后的黑鳞,他倒是没被惩罚,结果还不算太糟——不过自己不能出去,黑鳞一个人去训练的话,恐怕会受到更多的欺负。只能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了。虽然鬼攸知道希望不大,但他现在只能这么思考。
训练结束后,天空黯淡下来,很快便会下一场雨。冷风已经吹起,鬼攸拖着一身伤痕回到自己的宿舍,烧了杯热水。临走前他看见了魁帕罗托那扬在嘴角的笑容。你们就尽管来吧。他心想。如果在这里把我弄死,造乌组织的人自然会来找你们兴师问罪,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他只找医生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些伤根本不足以致命。他摸着自己鼻子上的伤疤,那是在摧毁造乌组织的时候留下的。这里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残忍……不知道什么是战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