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母的话,周澄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不信的,但他知晓府中何人是天,虽有心四弟,却也不能鲁莽冲撞,只能徐徐图之。
“姨娘过世得早,父亲在世之时又日夜奔忙,母亲掌府中大小事务,凡事都需一一过问,如此辛劳,只有天大的功劳,又怎会有过错。”
周澄垂眼,低下俊朗的容颜,他从未与嫡母交心,便也能轻松的说出虚假言语。
“澄哥儿,我知晓你不信我,我也不会强求你此时信我。今日我便与你说明白,今后日夜,你只需发奋读书,你四弟由我养育,我定然不会令你失望!
即便我不能保证他在今后必定荣华尊贵,但我只求他良善且不愧天地。”
慕言知晓周澄聪慧谨慎,因此言语果决,即便周澄不信,也要他知晓自己的态度。
听着嫡母信誓旦旦,周澄心中暗暗嗤笑。
言语再是漂亮又如何,大哥与二哥便是最好的证据。
但他不能说。
周澄鞠躬行礼,恭敬疏离。
“有母亲如此用心,四弟必然吉星高照。”
周澄不再多言,如今府中不是他做主,多言无用,他只想今年秋闱莫要再出意外!
只要他日高中,必能护佑家中弟妹真正安康,还有他那可怜的大姐!
“老夫人,二夫人将四爷接来了。”
屏旌端着甜碗子走进门,一碗先落在慕言桌上,一碗送到周澄桌上。
慕言心知一时之间不足以改变周澄对原主的看法,便也不着急,来日方长,周澄是个清明的孩子,今后自会知晓自己用心。
“屏旌,去接了二夫人和颂哥儿,同方嬷嬷言明,除了大夫人、芸姐儿和安姐儿,请姑娘哥儿们都来碧水堂,今日晚膳便在这里用了。”
屏旌应下,脸上无异,心中却是惊讶不已。往日即便是过年过节,府中的哥儿姐儿何时能够到碧水堂用膳,不都是只有在正厅的份。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屏旌压着诧异出去,请回来二夫人李雨然和侯府四子周颂。
颂哥儿不过三岁,是被李雨然抱进来。
慕言依旧坐在太师椅上,但看到周颂的那一刻,她便有些不淡定,周颂真真是太好看太可爱了,尤其是在原本就是喜欢小孩子的慕言眼里。
“儿媳给母亲请安。”
李雨然放下周颂,牵着颂他行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
周颂小小玲珑,学着李雨然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行礼。只看他话都说不全,行礼却有模有样。
他的五官是惊人的好看,小小挺挺的鼻子,大大圆圆黑亮的眼睛,脸上每一处,都安置妥当且精确,只瞧着这张可爱的小脸,便知晓这是女娲用心捏人的成果。
眼看着这样好看的周颂,慕言都不忍心去想他书里的结局。
原主竟然在周颂四岁的时候,故意将周颂关在偏院里后出游七日,在这七日之中,周颂断粮断水,小小年纪被活生生的饿死。
他死在小小简陋的厢房里,回来的众人除了发现周颂死去的尸体以外,还有墙面木板上细密带血的抓痕!
“老夫人?”
屏旌看二夫人行礼之后,老夫人久久不回,开始只以为像往日那般是在故意刁难。
可仔细一看,老夫人不知为何眼眶微红,眼里浮现一层水雾。
慕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得以从书中剧情脱离。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初读到周颂死的那一章节的难过与怒气,从不评论小说的她真的做了一回喷子,在作者的账号底下留言八百字!将作者骂了个狗血淋头也难解心头之痛!
真是疯批无下限!
“二媳妇,坐吧。”
慕言缓了缓心神,让李雨然坐下。
恢复了心情,慕言脸上挂着一抹慈祥的笑容,极尽温和的同周颂说话。
“颂哥儿,到母亲这儿来。”
她手中捏着一块糕点,冲着周颂招呼。
周颂白嫩嫩的脸蛋对着嫡母,大大的眼睛里印出糕点的样子,小嘴抿着,他好想吃糕点,可他不敢!
周颂年纪小小,但也知晓大人的喜恶,嫡母不喜欢他!
“颂哥儿,长辈赐,不可辞。”
李雨然起身,将他牵到婆母面前。
今后颂哥儿养在婆母身边,若是不得婆母喜爱,这样小的年纪,必定是要吃苦。
李雨然看不得幼小的小叔子吃苦,变着法子帮他哄婆母欢心。
有了李雨然的陪伴,颂哥儿才敢伸手接过嫡母手中的糕点,小小的他,眼神黏在糕点上,却又不敢吃。
嫡母凶凶,他知晓的。
“颂哥儿,是不是又忘了你三哥教你的礼仪?”
李雨然眉眼间对周颂满是心疼,语气却是坚定,只有颂哥儿足够的乖巧,才不会让婆母厌弃。
“儿子谢母亲赏赐。”
周颂天生聪慧,大家教过的他都记得。听了李雨然的话,小小的他捧着糕点跪在地上,就要给慕言磕头致谢,像得天大的赏赐。
慕言皱着眉头起身,将跪着的周颂揽抱在怀中,心疼不已,“胡闹!”
周颂以为慕言骂他,吓得眼眶一红,小嘴瘪了起来,却生生忍着不敢哭。
他窝在慕言怀里,弱小无助像只猫儿一般,一动不敢动,着实可怜。
“母亲,是儿媳自作主张,是儿媳的错,您万万只惩罚儿媳!”
周颂被慕言抱起来,李雨然却又是跪下了,说着就要给慕言磕头。
她知道婆母的脾气,不愿周颂小小年纪受罚。
慕言抬手去拉李雨然,心塞不已,这个家因为原主的原因,哪里像家。
原主分明就是凌然于府中众人的统治者,她踩踏着孩子们的尊严,作威作福。
方嬷嬷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老夫人一手抱着周颂,一手扶着李雨然。
她脸色顿时大变,快步上前,接过慕言怀中的周颂,又用力拉了一把李雨然。
“二夫人依旧没规没矩!”
方嬷嬷一句责难,吓得李雨然再次重重跪在地上给慕言磕头,“儿媳无礼,请母亲责罚。”
慕言见此情形,心情沉重,原主和方嬷嬷真是一言难尽!
“母亲,四弟自幼是儿子教导,四弟无礼,与二嫂无关,望母亲严明,只惩罚儿子一人。”
周澄大步走上前,主动领罚。
他担心按着嫡母的脾气,二嫂今日又要跪一夜的祠堂。
况且二哥如今不知在哪个赌场,若是二嫂受罚,她身体本就柔弱,明日必定生病!
对于关心自己的家人,周澄断然不愿意其受伤害,拦在李雨然面前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