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莞尔打发走苏青云两人,刚一转身,就见傅临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撑着墙壁,很努力地直起腰。
苏青云也不肯走了,退回到她身边,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阿莞。”
赵莞尔下意识想去扶他,苏青云哪里肯啊,忙冲他那小厮使眼色。
小厮立刻上前扶住他,他便也乐得被人伺候。
赵莞尔:“你出来做什么?”
傅临:“我的话还能说完,你便要走,你总要跟我保持距离,定然不会再来找我,我当然要主动来找你。”
赵莞尔闻言,脸色有些尴尬,苏青云也像撞了鬼似的看向他。
“傅,傅学士当着本王的面,也好说这些话?”
“臣又不是说给静王听的,静王不想听,大可离开。”
“本王!不走!”苏青云叉着腰,一副不肯让步的模样,“你要同小妹说什么,你说,现在就当着本王的面说!”
“臣本是要说。”傅临如此说道,视线随之转去赵莞尔脸上,“阿莞,那位江姑娘,身上似有陈国的香,名为‘前珀香’,最好是请璃王查一下她的身份。”
前珀香?
不就是狩猎场那时吸引勐虎的陈国香料?
“我与她擦肩而过时闻到的,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想起来后我便立即告知赵家小哥,出去找你了,幸好来得及时。”
“她是陈国之人?”苏青云震惊,眉头一皱。
“好,我去告知璃王。”赵莞尔道。
苏青云闻言,立即自告奋勇,“小妹你放心,此事包在本王身上,本王去说,本王来为你查出真相,你等本王好消息!”
苏青云不知发的什么癫,一改往日袖手旁观的姿态,竟当真将事情揽下身来,也顾不得傅临,径直拎着他那小厮,马不停蹄地找璃王去了。
待他走了,赵莞尔终于耳根清净,默了一阵,看向傅临,问道:“你故意的?”
“嗯,是故意的。”傅临道:“皇上交代下来的,涉及陈国之事,最好不要让赵家知道太多,布置些表面工作让你们去做便好,他们两兄弟,倒很听话。”
其中缘由,赵莞尔自然明白。
皇上本就不太乐意让赵家插手沉郡主和亲一事,无奈现实摆在眼前,赵家总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故而皇上单单只是想借赵家的战绩来威慑陈国罢了,其余事情,一概将赵家排除在外。
此类种种,在狩猎场时便初见端倪。
“你怎知那是陈国的香?”
“这便要说到结吾大师和陈益白了,是陈益白提醒我的。”傅临如此道,见她终于认认真真地看向自己,非要吊她的胃口,“阿莞,你随我来。”
赵莞尔被他牵着鼻子走,心里宽慰自己,跟他走只是为了弄清结吾大师身份之事,并无其他。
可即便是心里劝慰自己好几遍,费劲心思按捺住自己要去搀扶他的念头,仍是忍不住要迁就他的脚步,时不时地飘着余光地去瞄他的胸膛。
最后终于是忍不住说:“你衣襟没有理好。”
傅临闻言止步,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慢吞吞地抬起手来,装模作样地顺了顺,道:“出来得急,我手上又没有力气,阿莞,要不你帮帮我?”
“我只提醒你一句罢了,我不帮你理。”
请求遭受到了赵莞尔的无情拒绝。
“要去何处?”
“后山。”
又是后山?
赵莞尔略一思索,问道:
“还是那棵大树下?”
傅临笑笑,道:“正是,阿莞好聪明。”
搞什么名堂?
赵莞尔一头雾水,乖乖地继续跟着他走。
待到了,却是看见两个意想不到又在意料之中的人。
“小哥?”
赵思衍冲她微微点头,陈益白此时也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清俊的面容在树影下显得斑驳,待她走近了,方说出那句久违的话。
“小妹,好久不见了,今日才说,还望不要见怪。”
赵莞尔已经从傅临那儿知道陈益白就是曾经那个小流浪儿,此时听他这句话,看着他回忆从前过往,恍如隔世,心里五味杂陈。
“啊陈……”
陈益白没有为难她,道:“直呼我名字便好,小时候连个名字都没有,如今有了,就不要喊那些不中听的名号了。”
“好。”赵莞尔爽快应下,当下却是没有喊他名字,纠结着此番突兀重聚的目的为何,“他在是……那小哥你在是……”
“没你小哥我,如何能将他从璃王的看守下带出来,又如何将这病号给拖起来啊?”
赵思衍轻轻哼了一声,看向傅临一眼,无奈道:“阿兄说,他有用处。”
傅临笑笑,挺得意忘形的。
想起方才,赵莞尔前脚刚走,孟梧芳后脚离开,他重新躺下床没多久,就有人破窗而入,定睛一看,竟是赵家小哥和陈国七皇子。
两人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胡乱往他身上套衣服,动作粗鲁到吓得他差点把伤口崩裂。
他当然生气了,可赵家小哥下一秒竟然说要跟他合作,间接送了他个顺理成章地接近阿莞的机会,他立即随人摆布了。
但是赵莞尔脸色却愈沉,心想,哦,是小哥将他从床上拖起来的,那他方才言之凿凿说的什么,“主动来见她”?
呵。
“他能有何用?”
赵莞尔把赵思衍拉到一旁,小声跟他滴咕起来。
“我不知啊,阿兄说的,让我照做。”
赵思衍也是一脸不愿,不知阿兄是做的何打算,但是阿兄向来有致胜的谋略,他和小妹只需听话就好。
“好吧。”赵莞尔也是勉强同意,又看向陈益白,“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咳。”赵思衍清咳一声,对陈益白道:“额那谁,如今人到齐了,你说吧。”
陈益白笑笑,走前几步,避开刺眼的光圈,露出的面容是很清逸迷人,但要说苍白疲惫,也是很符合。
他知道傅临已经将他的身份告知过赵莞尔了,便直接说了。
“不好意思,小妹,本来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的,但是……”
他欲言又止,想起狩猎场里虎口逃生之际,沉嫣然命悬一线时的惊慌失措,以及今日缘吾方丈昂首饮茶之后,躺在地上抽搐并逐渐冰冷的身体,不禁心痛难忍。
“你们也知道,如今陈国正处于夺嫡之争,我本想离开陈国,暂避风头,却不想将祸害招致他人身上……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来这里。”
“我母亲,从不知我父亲是一国之君,故而我亦不知。我自小流落街头,是结吾大师带我从陈国来到无苦寺,给我安居之所,缘吾方丈也一直照顾我,他们对我,是救命之恩,可我却害缘吾方丈没了性命。”
“你确定是陈国的人下的毒吗?”
“我确定,那盏茶,我未掀盖,见缘吾方丈真是渴了,想都没想便递了过去,是茶水洒了之后,我才闻到味道不同。”
傅临也说:“那股味道很澹,混在茶香中不易辨清,倒是洒了之后,味道散开,方觉不妥。”
“那江秀娘是?”
“我不认识她,包括狩猎场中行刺之人,我知道是冲我来的,但是他们也不会故意安排些我认识的人来刺杀我,对吧?”
“嗯……那你现在找我们,是何意啊?”
“陈国有人要杀我,手已经伸了这么长,我知道你们必定有所防范,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赵家回京。”
他转入正题。
“但是这不代表,你们一定会护我性命无忧,保我安然无恙,再加上我无权无势,若要孤军奋战,势必要输,我须得有人帮我。”
“可我们为何一定要帮你,无非是小时候一起爬过几棵树,不是值得为你卖命的交情。”
赵莞尔如是道,赵思衍认可地点头。
“可我要娶嫣然郡主,我要带她回陈国。”
那两兄妹慢悠悠地抬起阴沉的目光盯着他,异口同声道:“哦,威胁我?”
“威胁也好,请求也罢,如今情况是,人我想娶,命我也想活,两个都要活!”
陈益白倒不要脸。
“我承认,我此刻是有些弱者强势心理,可是小妹、小哥,你们不会看着嫣然郡主身陷险境而不肯搭救吧?”
“你以为你真能娶得了沉郡主?”赵莞尔好气,“无非是儿时的一句戏言,当初……”
赵莞尔卡了一瞬,扭头小声去问:“当初沉郡主有答应吗?”
赵家小哥当然不记得了,傅临贴心地压低声音回应她:“答应了的。”
赵莞尔更气了,沉郡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即便当初沉郡主答应过,童言无忌,做不得准的,再说了,你别以为我赵家如今被贬了,就没办法搅和这门婚事,还没定呢!”
“我势在必得。”
陈益白斩钉截铁道,傅临倒十分认同,觉得他当真有男子气概。
喜欢人,当然要势在必得!
然而傅临也“势在必得”的那人却间接倒了一盆冷水给他。
赵莞尔道:“你说势在必得就一定能得吗?你知道这世间有情人终成卷属的话本子那么多皆是因为现实当中事不如人愿吗?更何况,我如今也没见沉郡主多喜欢你,她无非是习惯了听太后的话罢了,七皇子,不要自视过高啊!”
……
那两个人当场被怼得哑口无言。
赵家小哥却是心里很爽,果然,他小妹就是厉害,骂他们,骂得他们狗血淋头,骂得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境况!
“但是小妹,我若说我有先皇赐婚的圣旨呢?”
!!!
“什么?”
赵家两兄妹震惊。
傅临也愣了半天。
圣旨?
可恶,他也想要赐婚的圣旨啊!
当年他本也可以有,被他亲口拒绝了,如今悔不当初。
他现在手中只有赵莞尔退婚的懿旨!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怎会有……赐婚的圣旨?”
“两年前,我已经递过求亲的帖子了,先皇经过考量,确实写下了赐婚的圣旨。”
“写下了?”赵莞尔抓住漏洞,写下了也不一定盖印生效了,“那圣旨呢,拿来我看看。”
“在结吾大师手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