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不过三十五六的年岁,却生得满脸横肉一身肥膘。
她一步三喘吭哧吭哧的来到李姚氏身边,眯眼看着小盈儿冷冷道:“这一对黑心肝的白眼狼,有吃的竟还藏着掖着,若不是叫你听见了,今晚咱们怕是树皮都吃不上。”
想起祝潇潇,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辙还未伤双腿时,仗着秀才的身份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为此杨氏没少诅咒他。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李辙成了废人,杨氏以为终于可以随意拿捏了,结果李辙随手买了个媳妇,找借口分家出去独自过活了。
这可把杨氏给憋坏了。
她几次三番跑到李辙这边挑刺闹事,要求祝潇潇这个新媳妇侍奉婆婆,都被祝潇潇给打了出去。
对,没错,就是用打的。
大扫把轰人的那种,几次都差点将杨氏绊个四脚朝天。
祝潇潇泼辣无理,完全没有穷苦人家伏小做低的觉悟,闹到村长那里,还会倒打一耙哭诉杨氏欺负她家秀才相公。
她家,秀才,相公。
村长秒信,闹了几次后,竟还专程上门警告杨氏不要兴风作浪。
杨氏没在李辙那里讨到好处也就罢了,区区一个祝潇潇她竟也斗不过,故而每每提及李辙夫妇,杨氏都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李姚氏定定看着小盈儿手里的红薯,心中着急的紧,生怕小丫头低头咬一口,那她的红薯可就少一块。
于是忙怂恿杨氏道:“婆母,祝氏那个小贱人出去寻柴火了,一时半刻定然是回不来的,咱们要不要……”
杨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倒是先问起旁的来:“李蔓那个贱蹄子呢?”
李姚氏想了想,笃定道:“早些时候让她去取水了,家里的被褥要补,柴火也要劈,她可倒不出手来管这事。”
李蔓是李辙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非杨氏所出。
老李家的当家男人名叫李大海,原配宋氏死后便娶了杨氏回来做继室。
杨氏给李大海生了个儿子李辕后便再无动静,于是将李辕捧在了心尖尖,养的是好吃懒做蛮不讲理,取了个媳妇李姚氏更是奸懒馋滑。
一家老小沆瀣一气,反倒显得李蔓李辙姐弟俩成了异类。
李蔓早些年便被杨氏狠狠坑了一把,嫁给了大她四十岁的一个尚算富足的老头。
不过两年的光景,老头死了,原配子女不愿赡养李蔓更不愿分她半文钱的家产,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将人打出家门。
李蔓无处可去只得回了娘家,杨氏在李辙身上撒不出的怨气,便统统倾泻在了这个孤立无援的苦命女子身上。
李蔓在家当牛做马尚不嫌够,如今家中余粮空空,更是一粒米都不肯分给她。
父亲李大海窝囊,不愿为了个不受重视的女儿惹得婆娘不快,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李蔓还心心念念着要给弟弟李辙帮忙,为此没少得罪杨氏,好几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
一来二去的,杨氏渐渐也开始觉得闹心了。
这人打坏了,家里的活没人干还得倒贴医药钱,李蔓若真死在了老李家,李辙定不会善罢甘休,更是棘手。
即使杨氏磋磨李蔓习惯了,这件事上也不得不避开她。
李姚氏这么一说,杨氏心中登时安定许多,挽起袖子狠狠一挥手:“走,去将那半袋苞米,还有那臭丫头手里的红薯都带回家。”
小盈儿此时还蹲在灶台前,对着手里的半块红薯发愁。
刚打定主意就咬一小口解解饿,绝不贪嘴,就见不远处走来一胖一瘦两个妇人,气势汹汹,目露凶光。
不是旁人,正是她那祖母和婶子。
“爹——”
小盈儿当即跳起来,头重脚轻的踉跄往屋里跑。
李姚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扯住小盈儿夺过红薯,见她张口要咬,忙将人用力甩开。
小盈儿本就饿的头昏眼花,被李姚氏这么一甩,双腿都差点悬空,狼狈的仰面栽倒在地。
小小的身子软软动了动,竟就这么昏了过去。
“啧,小兔崽子……”
李姚氏轻嗤一声,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她小心将红薯拍了拍,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转头看向杨氏道:“婆母,那半袋苞米大抵是放在灶台边了。”
“嗯,你去取吧。”
杨氏这样肥的流油的身形,是扛不了什么东西的。
她看着李姚氏将红薯揣进怀中,皱起眉不满道:“红薯给我,我拿回去烤了给辕儿提提胃口。”
李姚氏面色一僵,只能悻悻递了过去。
院子很小,外面一点动静里屋都听得到,尤其杨氏二人嗓门还大,很快宏哥儿就冲了出来。
看见妹妹昏倒在地,登时怒吼一声,攥起拳头就向李姚氏冲了过去。
“嘿你个兔崽子!”
李姚氏正要去扯灶台下的苞米袋子,被宏哥儿一把拖住胳膊。
偏这小子力气奇大,硬生生拽的她一个成年人都动弹不得。
李姚氏恼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宏哥儿不大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清晰的红指印。
嘴角破了,隐隐渗出一抹殷红,宏哥儿眼前发黑,耳边尽是“嗡嗡”的蜂鸣声,晕晕乎乎的仍不忘死死拽住李姚氏。
大声怒吼道:“那是村长爷爷借给我们家的!那是村长爷爷给的!!”
“我呸!”杨氏脸上横肉一抖,短而稀的眉毛挑上了天,“什么你家我家,这都是老李家的!你那瘫子爹不是秀才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孝顺父母懂不懂啊?”
一想到此时的李辙,定是坐在炕上动弹不得的干着急,杨氏愈发觉得扬眉吐气。
疾走两步上前,一把薅住宏哥儿的头发往后拖去。
边拖边骂道:“你这没娘养的小杂种,也不知打哪个腌臜地方捡来的,也敢与我老李家同姓?”
关于宏哥儿和小盈儿两兄妹的身世,李辙向来不多透露半句,只说是看着可怜,路边捡来收养的。
打开始杨氏就不乐意,嫌家中多两个干吃饭的嘴,奈何李辙压根不听她的,只能眼看着俩孩子给上了户籍,划到了老李家的族谱里。
气得她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若不是这俩小的,并祝潇潇那个贱蹄子,李辙哪有底气提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