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千兰到底是富商的女儿,虽说是小妾所出,但到底家里有钱,读过一些简单诗文。
甫一开口便是大段大段的成语,什么“千娇百媚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一直说了十来个才停下来,咬了咬嘴唇又搬出诗词来。
祝潇潇一直推着李辙静静走着,不时轻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听,也不回头去看孔千兰。
渐渐的,为数不多的诗词也念完了。
孔千兰口干舌燥的停下来,刚想问祝潇潇去哪,就听祝潇潇凉凉道:“一百一十三个字,还有一百八十七,继续。”
孔千兰一噎,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如此计较?!”
祝潇潇点头:“对,就是计较,所以快些夸完快些走,不然我揪着什么不顺耳的话,你还得多夸三百字。”
“你……”
孔千兰俏脸涨红,“你真好意思听那些夸张的词汇啊!”
祝潇潇撩了撩额前碎发,淡然道:“怎么不好意思,左右都是说来哄人开心的,旁人能听得,我为何就听不得了?”
孔千兰:“……”她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从反驳。
“可我真的没词了,”孔千兰挎着一张俏脸,长吁短叹。
祝潇潇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想了想提议道:“方才夸的都是外貌,你可以从气质性情,还有才学胸襟等处着手,把思路打开一点,不要太拘泥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窦辰在县里的临时住所。
祝潇潇一边示意孔千兰继续,一边上前两步叩响大门。
等了许久,直到孔千兰又夸的词穷了,里面才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名老者打开门扉,露出半张脸来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警惕问道:“你们是何人?”
李辙从怀中掏出信笺来温声道:“在下李辙,是得了晏华兄的书信,故此来访……”
老者的目光停留在李辙座下的木轮椅上,恍然般点点头,将门大敞开来连声道:“原是李公子,快进快进。”
显然是听窦辰提起过。
祝潇潇推着李辙信步走入院中,见这宅子地方不大,布置的却十分净雅。
花园凉亭,小池锦鲤,还有一处露天的茶室。
闲情雅致可见一斑。
甫一入前厅,一阵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虽说四月芳菲,该是春日里最好的时节,但外面犹自带着寒气,两相一对比,倒显得屋里更胜春天了。
饶是家境优渥的孔千兰,此时也不免微张了嘴,低低惊叹出声。
然而这还不算最惊艳她的。
窦辰听到管家通报,掀了耳房的帘子就大步走出来。
因着是在自己家中,他只着了一身浅碧色银丝滚边暗花交领长衫,头发以银冠半束,垂顺下的发丝如绸缎般光滑,凸显得他整个人飘逸不凡,气质高贵。
不同于李辙的温雅,窦辰更像是宫廷金笔画卷中走出的翩翩少年王。
几乎是一眼,孔千兰就倒了戈。
“这位公子有礼了,”她下意识就向窦辰走去,只是还没迈出两步,后领一紧。
整个人被祝潇潇扥了回来。
“你们聊,我带这姑娘出去喂鱼。”
祝潇潇微笑着向窦辰点点头。
只是“喂鱼”两个字咬的怪异,也不知是两人一同喂,还是要拿孔千兰去喂。
从来只知男子薄情,见一个爱一个,却不知女子也会这般,且毫不掩饰。
祝潇潇一向不好色,自是不明白孔千兰的快乐。
但李辙还有要事同窦辰商量,此处不容外人多听多看,于是想也不想,拖着忿忿的孔千兰就走了出去。
刚一到院里,孔千兰就用力挣扎起来。
“放手!”她抓住祝潇潇的手作势要咬。
祝潇潇挑眉,“我会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
语气很轻,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孔千兰却打了个冷战,迟疑抿起嘴来轻嗤一声道:“本小姐是嫌你衣服脏。”
虽然还在嘴硬,人倒是老实下来。
祝潇潇于是放开她,掰着指头数道:“刚刚又夸了七十七个字,还有一百一。”
孔千兰往小池边的石凳上一坐,泄气说道:“我不管了,先欠着。”
那样子,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
祝潇潇懒得理她,只抓起桌上陶罐里的一点鱼食,一撮一撮的洒在小池里,静静看着几尾锦鲤争相抢夺。
就这样彼此相安无事了一会,孔千兰终是憋不住打听起来。
“刚刚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家里做什么的?”
祝潇潇竖起两指,“两个问题二十两。”
孔千兰一怔,不由气恼道:“你这个人怎么……”
“我没逼你,注意措辞,”祝潇潇撒完最后一撮鱼食,拍拍手站起身。
一回头,一双没什么温度的杏眼就望进了孔千兰心底。
孔千兰下意识抿了嘴,对于祝潇潇身上不经意散发出的威压感到莫名不适。
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祝潇潇竖起一指。
“……”就离谱。
孔千兰咬咬牙,从头上摸下一只镶金翡翠蕊的发钿来,递给祝潇潇道:“这个很值钱的,送你。”
那块翡翠足有拇指盖那么大,成色上佳,是贵价的春带翠,祝潇潇掂了掂那花边的含金量,满意点点头道:“饶你两个问题吧。”
孔千兰微微一怔,许是没想到祝潇潇还是个识货的,犹犹豫豫半晌还是决定先打听窦辰。
“方才那位公子……”
祝潇潇道:“他叫窦辰,字晏华,年二十,盛京人士。”
孔千兰忙默念着记下来,咬了咬牙又问道:“那他家是做什么的?”
这是完全将那点对祝潇潇的好奇丢去脑后了。
祝潇潇依言回答道:“盛京窦家,平南王后人,曾祖母是恭令大长公主,如今的家主该是……”
她皱眉想了一下,“该是四品尚书令窦墨,窦辰是家中嫡系第三子。”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祝潇潇收了价值二十两的发钿,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孔千兰虽然料到了窦辰出身不凡,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凡。
看看自己,商贾人家,还是个庶女,大概给窦辰做妾都赶不上吧。
孔千兰难受的瘪了瘪嘴,仍是心怀侥幸问道:“那他可有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