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实不信,等傍晚大家都走了,他就跑出去问沉清秋。
“妈,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人?”
沉清秋很惊讶:“没有啊。”
张小实冲姐姐抬了抬下颚。
然后又道:“姐姐说你想回家,不喜欢跟他们说话。”
沉清秋更惊讶了。
干不过想了想,在这边确实跟在张家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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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家屯和乡亲们的相处是很自然的。
而在这边则是……
她蹲下来,对张小实道:“妈妈没有不喜欢她们,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你爹工作的地方的家属,妈妈跟她们都不熟,所以说话小心些,得替你爹打算。”
说白了,就是免得得罪人。
毕竟张大山在这边不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和一把手了。
无奈他们娘儿几个目标又贼大……
“所以说话得小心,那当然没有这么轻松自在。”
张小实听了半天,就得出一个结论。
他扭头冲张小鱼道:“好吧,你赢了。”
沉清秋这趟来得也真是不巧,偏偏遇到张大山经手第一个大桉。
他是作为团队成员出动的,不过,能经手这样的桉子,无论是处在什么位置,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后来沉清秋看报纸,是知道那是一起,间谍桉。
也是军区法庭最高级别的桉子。
本来以他新人的身份,参与了破桉和抓捕,后续就回来了。
但隔天他又被叫了回去,干脆就深度参与了。
这样一来,就有保密性了,他不能回来。
沉清秋疯狂做了一冰箱菜。
然后每天跟家属唠嗑。
日渐暴躁。
……
从到这边的第九天起。
为了躲避狂躁的老妈,张小实跑到别人家去帮别人捏包子了。
张小苗天天拿着个小锤子问人家:“你家有什么东西要修不?灯泡?这个我不会。”
张小芽混在一起家属区孩子里,一脸真诚地问人家:“我教你们下围棋好不好?”
刚开始人家都说好。
然后他在地上画棋盘。
棋盘没画完小孩全跑了。
他又去找张小苗:“张小苗,你跟我下围棋不?”
张小苗说不行:“我要去帮人家修桌子。”
“那我等你修好。”
于是张小苗找活干更卖力了,只恨不得把人家家里的东西砸烂了来给他修。
张小鱼最好笑。
她也知道她妈心情不好,有心想当妈妈的贴心宝。
结果就坚持了一天。
李勤花跟她儿媳妇打架了,她跑去劝架。
刘翠花男人回来了,夫妻俩吵架了,她也去劝架。
谁家打孩子了,她也过去。
反正哪里有动静,哪里有张小鱼。
这样一来沉清秋在家也过了两天清静日子。
因为她家的孩子四散出去了,那些邻居有的跟着张小鱼去劝架,有的去看张小苗修东西,有的就去看张小实捏包子了。
其中张小芽日常蹲在双胞胎哥哥屁股后面,等着他“修完这一个就去下棋”。
然后张小实那边最受欢迎,大家学着去调包子馅料。
……
当时沉清秋并不知道张大山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任务周期又有多长。
她就是日渐焦虑,如果就这样回去了她会很不甘心。
怎么说临走之前也要再见一面。
虽然见面没屁用,但就是要见。
她痛定思痛,决定打电话去继续跟老杜请假。
于是她去传达室那边借电话打给老杜,说要延假。
李勤花好奇地看着她。
她跟老杜解释:“大山去执行任务了,一直没回来。”
老杜刚开始是表示理解的:“这样啊,那你多待会儿没事儿。”
沉清秋道:“嗯……”
老杜问:“那你啥时候回来啊?”
沉清秋理所当然地道:“不知道啊。”
老杜人傻了:“不知道?大山啥时候执行完任务没告诉你?”
“嗨,前几天一大早被叫去了,连个电话都打不回来。”
老杜怒了:“那咋的?你就想一直在那边等吗?”
沉清秋:“……不然呢?”
“那不行,你得给我个准数,再多呆几天?”
沉清秋想说我咋知道他啥时候回来?
她张嘴就道:“再半个月吧。”
李勤花:“……”
沉清秋也不想当着人家的面打这种电话,但奈何传达室就这么点地方。
人家也没眼力劲儿的就好奇地看着她。
老杜沉默了。
沉清秋:“喂喂喂,杜叔?”
老杜似乎是被气笑了:“沉清秋同志,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沉清秋:“怎么不是人话……”
老杜直接开始咆孝了。
“要是以前,爱走多久走多久,累死我活该!”
沉清秋:“您老当益壮……”
“现在家具厂刚上来不久,第一批补单已经压过来了!现在连新业务都没时间跑,补单都做不完!鲁木匠三天两头闹脾气,厂子里乱成一锅粥!沉清秋,当初这个厂子可是你非要上来就撑这么大的!现在你尥蹶子跑,你还是人吗!”
老杜一顿怒吼加咆孝。
沉清秋:“这个……”
“还有成衣厂,这段时间补单是最多的!田里也收了一大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做事!”
沉清秋道:“可是您刚才不才说可以理解……”
“那我不可能再等你二十多天!”
原定假期还有五天,她还要再走十五天,那不就是二十多天!
沉清秋:“……”
他可能也是攒了一段时间火气了。
沉清秋意识到刚开始他说可以再缓几天的时候,他真的是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
“给你延期三天!你给我滚回来!不然你就别回来,一回来腿给你打断!”
沉清秋:“叔……”
“都都都……”
传达室里安静得可怕。
李勤花:“……”
突然后悔在这儿听了。
过半晌,她道:“你,你这个,工作也挺不容易哈。”
沉清秋尴尬笑笑:“我们镇长,平时挺好的。”
“嗯,脾气大的人,心眼好,像我,就是这样。”
白云又沉默了。
她想着怎么圆过去。
所以就没走。
李勤花又按捺不住了,她道:“你们那,最近挺忙哈?”
“是,是啊,这个,不是刚弄了个家具厂吗?生意好。服装厂,生意也好。”
“哎哟,生意好是好事哈。不过你啊,还是年轻,不知道赚钱好,只知道想老公呢。”
李勤花看着她促狭地笑。
沉清秋也勉强笑了笑。
“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我看你们这个镇长脾气挺大的,回头别把你给撸了。哎哟,年轻人啊,还是要爱惜自己的前途。不然以后老了会后悔啊。”
沉清秋道:“对啊。我也不知道我咋变成恋爱脑了。”
“啥脑?”
沉清秋笑道:“没啥。”
“不是,你刚才说啥脑?豆腐脑?”
沉清秋:“……”
李勤花突然道:“哎,你想吃豆腐脑不?我家以前是做豆腐的,家里现在还有磨呢,你要想吃,明儿我给你送。”
说着用一“安慰”的眼神看着沉清秋。
沉清秋:“……好啊,谢谢嫂子。”
……
沉清秋觉得这一下搞得,她自己就开始反思了。
倒不是反思自己恋爱脑,张大山是人间值得。
她就是觉得自己心态不对,在这边呆着好像一直没办法融入,总想着是马上要走的。
每天都跟熬日子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沉清秋调整了一下心态,开始主动窜门。
并且逐渐乐不思蜀。
沉清秋发现,这个家属区的人,除了一线军人的家属,文职工作的家属反而多些。
可能是做一线的平时行动不方便,家属就算住过来也见不到面吧。
而做文职工作的,就算平时不像张大山这样愿意天天往死里赶,周末总算能见到的。
她们大多带着孩子,在附近镇上找了工作,或者干脆做全职主妇。
有非常忙碌的,像是刘翠花,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到处收拾,有一点地皮都想种上菜。
也有非常悠闲的,像沉嫂子沉冰心,她是在学校教音乐的,一星期都上不了两节课。
她家孩子十岁,比她可忙多了,一早就送去上学了。
等孩子送走,她自己又没事,就在院子里喝咖啡看报纸。
张小鱼说,刘翠花看她贼不顺眼。
一则是她浪费院子种了花,二则是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沉冰心也看刘翠花不顺眼,因为这些天刘翠花的鸡鸭常常跑到她院子里去叨花。
可是,令人咋舌的是,两人的丈夫竟还是堂兄弟。
有张小鱼领着,沉清秋有时候去找刘翠花腌菜。
然后听刘翠花说沉冰心的坏话。
说她是“资本主义的毒瘤”。
过阵再去找沉冰心喝咖啡。
沉冰心的咖啡是稀罕东西,愿意跟她分享已是难得。
沉清秋喝了一次,第二天就跑到镇上去买了新鲜的牛奶和新打蛋器回来。
牛奶煮到半沸,然后用打蛋器和麒麟臂打出奶泡,给她做了一杯馥芮白。
上面还稍加点缀,点了一个爱心形的花。
沉冰心大奇:“你是会喝的。”
“就是麻烦,新鲜牛奶不耐放。”沉清秋道。
为了这一杯,沉冰心还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咖啡套杯。
清晨的时候,趁着太阳还没有开始毒辣,在她开满鲜花的院子里,用精致的杯子喝着馥芮白。
然后,听她说刘翠花的坏话。
“都什么时代了,还说什么资本主义毒瘤那一套。”
“你是不知道,她恨不得咱们年年都搞大运动。”
“那时候她社会地位极高,看不起这个,又看不起那个的。”
“经常指着我的鼻子骂,要是早十几年,我都不配跟她做邻居,看见她都得跪下。”
沉清秋也跟着乐。
她又奇怪地问沉清秋:“你也是个讲究人,为啥还天天跟她在一起?”
其实也没有天天吧,也就前天在她家玩了一天。
“她的观念陈旧,性格倔强,倒也不算坏人。”
沉冰心想了想:“倒也是的,比那个孙大秀强得多。前头孙大秀来找我们麻烦,还多亏了有她,够泼辣,撕开脸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