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营业员看见张大山,扭头喊了一声:“王喜!找你的!”
说着就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张大山一眼,又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沉清秋。
眼神透露着些许刻薄。
“大山哥。”
王喜面带笑容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她倒是端得住,之前闹得这么难看,但她面上愣是八风不动,好像之前那些事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沉清秋早就知道,她是有点子段位的。
“你们怎么才来?”王喜轻声道,“现在东西可紧张呢。”
张大山直接把头扭到别处不看她:“我听说供销社中草药的库存还是很丰富的。”
王喜笑道:“听谁说的啊?被人骗了吧。”
说着,她还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怕被人听见。
“现在骗子可多了,你们要小心啊。”
沉清秋和张大山对望了一眼。
她小声道:“果然好人有好报。”
江建国肯定没必要说假话,那只能是王喜想吃人血馒头了。
要不是路上帮了人的忙,他们都不知道情况。
张大山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
张大山这种小动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说王喜脸色难看,就连沉清秋都有点消化不良。
王喜直接扭头走开了。
沉清秋拧了张大山一下。
张大山吃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她一眼。
沉清秋没好气地道:“好多人都认识你,你别动手动脚的。”
刚才他一来,人家就知道他是找王喜的。
张大山琢磨了一下,然后道:“以前来采买过东西。”
他昨天刚解释过,他没有私下和王喜见过面。
在供销社不算是单独见面吧?
王喜是有点不爽了,所以就走到了柜台后面,板着个脸。
现在供销社上班的,手里握着资源,那都是大爷。
虽然没道理,但她就是很不爽,她要等着那两个人来求她。
然而那两个人压根不理她。
……
沉清秋扭头开始四处打量。
这个供销社是那县最大的一个。
里头大到农机电器,小到针线纽扣,一应俱全。
因为最近不对外营业,里头门窗都关着,大白天的光线就不大好。
好些柜台早已经空了,全都是售卖粮食的。
其他柜台倒是还摆着物件,像是成衣啊什么的。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分钱也要掰成两半来花,全部用来买粮食和其他物资。
生活用品,都是能将就就将就了。
现在上班的营业员不多,按照之前江建国的说法,应该就是只接受大队长的订单。
屋里有七八个客人,都是各大队的大队长带着会计。
沉清秋打量了一下,就指了指其中的两个人,对张大山道:“这两个也走了后门。”
其他人好像都是在打听,营业员的态度都很不耐烦,甚至有两个在织毛衣。
他们的声音比较大。
一直问:“为什么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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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走这一趟不容易,您看着匀点。”
营业员的态度比较恶劣,一直嚷嚷:“我们有什么办法?规定就是这样的!”
那些大队长自然不走,改而又变成了比较软乎的态度,磨破嘴皮子在那哀求。
张大山见了就皱眉。
想到王喜之前主动找老杜说这个事儿,不知道老杜那傻子跟人谈回扣没有。
……
王喜在柜台后面等啊等,结果他俩就是不过来。
刚才去开门的那个女营业员本来在旁边悠闲地打毛衣的。
这会儿也纳闷了呢。
她走过去问王喜:“咋回事啊?他们到底买不买?”
王喜咬了咬嘴,道:“肯定是要买的,现在物资就是命。”
“那咋还站在那看?”
王喜也有点子不耐烦起来了,道:“想站就站着呗,难道指着我过去请?。”
孙姐嗤笑了一声,一边打毛衣一边道:“旁边那个,就是他老婆?看这宝贝的劲儿,一直护着说话。”
“对啊。也不知道他图什么!”王喜在同事面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恼火了。
主要是刚才张大山笑了。
她认识张大山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张大山笑过。
那汉子傲,从来也不低头的。
当年娶马带男的时候,马带男那个事情她也听说了。
但大队上打光棍的人那么多,他就敢叫马带男滚,也不怕以后都娶不到老婆了。
王喜原以为他是个绝对不会向女人低头的男人。
结果现在可倒好,跟在婆娘身后亦步亦趋的。
“人都跑回去三年了,还养了一个小崽子带回来,还干不干净都不知道,我呸。”
“能是图什么?图漂亮呗”,孙姐翻了个白眼,“也是瞎了心了,放着供销社的营业员不要,讨一个那样的女的。”
王喜没否认。
她心道张大山一定会后悔。
尤其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家里如果有个供销社营业员那是多好的事情!
再过一阵子,过一阵子等他们挨饿了,他就知道了!
孙姐道:“既然他们不过来,那咱就在这儿耗着。待会儿看他怎么求你。”
王喜“哼”了一声。
孙姐见状又笑道:“你到时候可别心软。”
王喜心想,等张大山带着沉清秋来求她,她绝对不心软!
……
张大山和沉清秋站在原地等啊等。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有人用力砸了玻璃柜子。
顿时供销社尖叫声四起。
张大山赶紧把沉清秋往后隔了隔。
沉清秋伸长脖子一看,小声道:“哟,是熟人。”
刚才因为光线和距离没看清楚,这会儿他们倒是认出来了。
那是毛头岗的大队长于永长,之前去隔水岭抢粮食的时候打过照面的。
……
于永长四十多岁的年纪,人生得黝黑,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的样子。
此时暴脾气上来了直接抡起拳头砸了玻璃柜。
供销社里都是女营业员,这会儿都被吓得尖叫连连。
他悲愤地吼道:“隔壁岗子岭的都已经买到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刚刚还倨傲地冲他翻白眼的营业员此时就瑟瑟发抖,缩在柜台后面。
“反,反正规定就是这样!就是不能卖!你,你等着,我马上让人抓你!”
于永长的会计还想拉着他劝一劝,不过这位大队长显然是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他不惜力地又抡起拳头砸那个玻璃柜。
“我们又不是要买粮食!我们是要买药啊!凭啥连这个都不卖给我们!你们就是想逼死我们是不是?!好啊,老子今天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一边吼一边砸柜台,砸得玻璃屑和血花四溅。
供销社里乱成一团,女营业员们尖叫着抱头四窜。
其他几个大队长,虽然也能感同身受老于的愤怒和绝望,但为了不得罪供销社的营业员,犹豫了一下干脆都冲过去按住他。
老于势单力薄,又在发狂,很快就被人按住了。
旁边的人骂道:“你失心疯了你?!你不想买我们还想买!”
他的会计都要哭了:“老于!有话要好好说……”
孙姐在那尖叫:“把他扭到派出所!扭到派出所去!想买什么我都卖给你们!快把他扭走!”
那些人听了大喜过望,赶紧要把还在发狂的于永长扭走。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