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那边让李明清点了猎物,正忙着计工分的程序。
花大娘带着杜红秀回来,在大院里隔着吵吵嚷嚷的人群,老夫妻俩一个眼神对视。
老杜的眼神是有点焦灼的,疑问的。
花大娘也是。
但花大娘缓缓点了点头。
夫妻俩一句话都没说,已经完成了交流。
老杜如释重负,随即又苦笑了一声。
这时候,张大山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叫了一声。
“老杜。”
“诶!”
老杜抹了一把汗:“你媳妇都跟你说了吧?”
张大山点点头,道:“悠着点来。”
接下来老杜处理这个事儿,就是快刀斩乱麻了。
当天晚上,他先把召开了村民大会,把王莲家娘家、婆家,所有亲戚都叫了出来。
甚至包括这些人分别所属的第九小队队长刘老蔫,第十小队队长王金,也一并罚站。
沉清秋带着孩子一起去看了,就看见老杜站在台上,非常严厉地批评了这些人。
张大山负手站在他身边给他站桩,在夜空下眼神也非常锐利。
老杜拿着喇叭在那吼:“……宅基、工分、劳动所得,包括冯石留下的哪怕是一片瓦!全都归王莲妇女所有!以前拿了的,全部给我还过来!”
冯石就是王莲死去的丈夫的名字。
听老杜这么说,那些亲戚的脸色全都扭曲了。
有人大声嚷嚷:“她一个寡妇,回头改嫁了,要把我们老冯家的东西带别家咋办?!”
“就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杜拿着喇叭冲他吼:“就算不扯这个,那她守寡这些年自己挣的钱呢?!你们是不是都贪了?!”
“那她现在还是我们老冯家的媳妇,赚的钱当然归我们老冯家啊!”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老杜骂:“你这绝户吃得也理直气壮是吧?!再这么不思悔改,就直接把你们送去劳改!”
那些亲戚头皮都要炸了。
因为他们吃王莲的已经好多年了,这拿的东西早就用完了,拿的钱也不少了。
谁愿意拿出来?!
就算老杜说要送他们去劳改,他们也是要闹一闹的。
他们蜂拥到台前,想要去理论。
这时候站在老杜身后的张大山向前了一步,低头看着他们:“怎么的?”
那群人瞬间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狩猎队的李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吃绝户的,损阴德,迟早死全家!”
他先站起来了,狩猎队其他人连忙响应。
一时之间夜空下的张家屯就跟要炸了一样。
为了钱为了东西,王莲那些亲戚也继续叫骂,什么都骂,还有刻薄老太太在哭嚎着说要去死什么的。
狩猎队这边,在张大山的带领下当然挺老杜。
两边骂得跟打雷一样。
那泼皮老太太也不知道是王莲的什么亲戚,在那一个劲地闹着要寻死,还说什么……
“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个姓杜的!”
老杜拿着个大喇叭在那吼:“不要寻死觅活!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该你拿!”
“要东西没有,要命就一条!”
那家人也都是极品,老太太寻死不但不劝,还一直拱火。
“如果我妈死了,就是你姓杜的逼死的!”
“丧天良啦!大队长偏袒小寡妇,不给我们留活路啦!”
老杜气得一直在那骂:“放你的狗屁!你是不是不交?不交你们全家都去劳改!我说得出做得到!”
吵嚷的声音太大了,张小鱼害怕地往沉清秋怀里钻。
沉清秋一把搂住她,一边在地上抓了一把泥。
“小松!小松!”她扯着嗓子喊。
张小松在那跟着叫骂,蹦得老高。
沉清秋吼得嗓子疼了他都没反应。
气得沉清秋踹了他一脚。
张小松:“嗷!”
他有点恼火地回过头来瞪着沉清秋。
沉清秋连忙塞了一把泥在他手里,叫他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一下。
小松答应了一声,快速熘进了人群里。
他冲到最前面,先跳上台抢走了老杜的喇叭。
老杜:“???”
沉清秋:“……”
她心想这不是我吩咐的。
张小松把手里的泥巴狠狠地往冯家一个男人脸上扔去,一边用喇叭大吼着沉清秋教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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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采集队的衣服下不来,狩猎队衣服没人补,说不定明年、后年都没有了!”
“你们要寻死,就赶紧去死,别祸害了我们一个大队!”
这些话瞬间点得群情激愤。
本来就看不上这些吃绝户的,结果他们还损害了集体利益!
有人带头扔泥巴,马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尤其是采集队及家属,想到今年的衣服下不来了,说不定明年都没有了,顿时怒火中烧。
村民们纷纷冲过去捡起泥巴扔他们,打得他们嗷嗷叫。
连那两个队长也没能幸免,也被人用泥巴一通乱扔。
眼看这么多人都站了队,那些泼皮也再不敢胡咧咧了。
最后还得老杜拼命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沉清秋抱着小鱼在后面看热闹看得贼开心,差点把牙笑掉。
迫于全村人都看他们不顺眼,这钱是不赔也得赔了。
……
等村民大会开完了,张大山陪老杜在屯子里安静的小路上走了走。
先办这个事,是张大山的主意。
要把他家那个事情往后压压,不是说不办了,是怕到时候老杜自己都麻烦缠身,王莲那东西拿不回来。
此时老杜就对张大山道:“接下来就是让林艳把医药费和修机子的钱赔了吧。”
张大山道:“先把杜大民的事儿办了吧。”
老杜抿了抿唇。
他不是不愿意办,而是潜意识想把那件事留到最后办。
张大山看出来了,直接道:“你去叫人赔医药费,人家肯定拿杜大民的事说事。与其到时候被人捅出来,你不如自己先办了。”
到时候刘彩英那一家子瞧着,老杜已经把自己儿子都办了,那是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还有什么戏唱?
若是以前,老杜自己也能想到这一点。
如今这是事关己则乱了。
张大山又道:“办了这个事情,其他大队上少不得要来闹,你得快刀斩乱麻。”
其实他外表高大健壮,大了以后又是靠狩猎过活,别人很容易把他当成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型。
实际上他在66年高校取消招新之前,他一个人在离张家屯十几里外的学校读到了高中。
用老杜的话来说,这小子你看着莽里莽气的,心眼子多着呢。
只不过读书不如挥锄头,他这一面不大显了。
老杜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被人捅出来不如自己先办了。”
张大山低头瞥了一眼他日渐稀疏的头顶。
“儿子送进去了你也不用担心。”
老杜感动地道:“我就知道你有良心……”
他还以为张大山想说会替他儿子尽孝。
张大山顿了一下:“毕竟你还有孙子。”
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