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秋意识到,这个事情的转机可能又来了。
现在把消息散出去就好了。
于是她就道:“那我要哄她去看病啊!她当时要寻死了!
我不得吊着她点,让她先把伤看好,等你回来一起跟我解释啊!”
张大伯吃惊地道:“啊,你是这么想的……”
李田连忙问:“她为啥要寻死啊?”
杜有德在旁边清点猎物,这会儿背心就一堆汗。
不完全是热的。
因为来不及阻止……
沉清秋就道:“好像是王牛家的让她补裤子,可是她赶着做采集队的衣服,把王牛家那个活给耽搁了,王牛家的打了她,还把她缝纫机给砸了。”
立刻有人惊呼一声:“啊?!她赶着干公活啊,凭啥砸她东西啊。”
“就是啊,耽误了采集队下衣服,她王牛家的陪得起啊?!”
“可怜……那缝纫机是她死鬼男人给买的,她看得比命还重呢。”
张小鱼道:“那个嫂嫂好可怜的,哭啊哭啊,她的手都被打断了。还说要干活呢,可是那个机又被搞坏了。”
李田眼里喷火,道:“这个王牛家的,还是她堂嫂呢!真不是个东西!”
瞬间就很多人附和他。
主要是因为这事儿伤害到大家的切身利益了。
这看热闹的好多采集队的,或者是采集队的家属。
“就是啊,肯定紧着公家的活先做啊,她凭啥啊……”
“还打断了人家的手,老杜,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有人冲杜有德喊。
杜有德汗流浃背地道:“诶,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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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心啊,七上八下的。
沉清秋若是只说到这份上,也不算不能收拾了。
但沉清秋突然又道:“王莲说她不干了。”
众人大吃一惊:“她不干了?!那每年那么多衣服谁做啊?!”
沉清秋叹气,道:“我也愁呢,红秀嫂子也愁呢。可人家过得这么苦,这次又被打成这样,都不知道怎么劝。”
她过得这么苦。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挣的钱和工分都得上交,被吃着绝户。
以前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反正没法管。
但现在,说她不干了,别人就算了,等衣服的采集队就急了。
如果王莲好了还是不肯干,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别的裁缝,今年他们的新衣服可就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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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闹哄哄的,纷纷问是怎么回事。
沉清秋说自己也不清楚,就退出了人群。
只有一个张大伯,其实他自己也一知半解的。
但他就是很乐意给大家答疑解惑。
“哎哟,苦啊,经常半夜还看见她家亮着灯。”
“又不是只做咱们大队上的衣服,经常有人拿东西给她做。”
“有良心的给点东西,没良心的连布都不拿的。”
“年纪轻轻的,眼睛都要熬瞎了。”
“她要是敢不做吧,瞧见吧,今天王牛家的给她手都打断了,缝纫机都砸了。”
“又要赶着咱们队上采集队的衣服,可现在怎么做?做不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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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跟她家做好些年邻居了,知道她胆子小,知道做不了了,可能就吓坏了。”
大家纷纷又都去闹杜有德。
“老杜啊,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啊。她一个人给咱大队上做了那么多年衣服,有困难咱们得帮她解决啊。”
“是啊,不管咋样,这手艺是好啊,出工也快。”
“就是就是……”
“咱们不能把工分一发,钱票一给,就不管人家死活啊。”
“人家都说要我们大队没有人情味了。”
“……”
杜有德真的是一层一层地跟着出汗。
最终他只能道:“大伙儿放心吧,王莲妇女以前生活上有困难,是我们工作不到位,以后不会了。”
之前他没想太多,就觉得要解决这个事情。
可他不但是个要脸的人,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只是面对亲儿子的时候,有点偏向了。
现在被人这样说,说那寡妇苦……
其实他自己更知道,那寡妇比大伙儿想得还苦。
那一声声的都像是在扇他大嘴巴子!
汗不知道给他浸透了几身了。
大家还在闹闹哄哄的,连狩猎队的猎物都不看了,都在说王莲的事情。
杜有德一阵头晕目眩,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老杜?!”大伙都傻了眼。
那一刻,沉清秋清晰地看到,杜有德的眼睛是通红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
道:“总之……这事儿,大伙放心。”
李明且惊且笑:“这事儿的确是你工作没做好,但你也不用这么抽自己嘴巴子吧。”
老杜那样子甚至还满喜感的。
因为他脸上肉多,年纪大了脸颊子有点下垂,被扇得红红的。
李明说了几句圆乎话,甚至伸手去摸他的脸蛋子。
大家又嘻嘻哈哈地安慰了一下他,说什么……工作疏忽而已,没关系嘛。
只有沉清秋笑不出来,她有点不忍心地把头扭开了。
她心道:杜大民,以前让你躲过去那么多次,这次你的运气算是到头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
吓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
然后抬头就看到张大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顿时沉清秋就心惊肉跳的,想着自己刚才表情是不是太上脸了。
张小松一身的劲,还在那拼命跟着八卦。
主要是他知道的不算最多,所以他刚开始就插不上嘴,一直在旁边听,附和两句。
张大山扭头看了一眼儿子,皱了皱眉,对沉清秋道:“我们先回。”
沉清秋道:“哦,那你……”
她想说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再听一会儿。
“给老子煮饭,老子快饿死了。”
撂下这句话,张大山先走了。
沉清秋想了想,也行吧,她已经把火拱起来了,且趁着现在抽身吧。
事儿终于给小松办了,而且她好像不用丢工作!
……
而这时候,花大娘已经到卫生所看望了伤痕累累的王莲。
那一刻她心中那原本想要护犊子的坚持崩塌了……
严医生又一顿训斥,把她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基层妇女工作,要你做的就是为受苦难的农村妇女发声,保护女性的合法权益。你怎么把工作做成这个样子?!”
“而且你也是妇女,还是在旧时代受过苦的妇女,怎么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在你眼皮底下发生?!”
看着婆婆紧绷着脸,满是难堪和心痛的样子,杜红秀不忍心了。
就连刚刚生出来的那种“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间隙也消失了。
等严医生走了,她就走过去,握住花大娘的手。
“妈……”
花大娘倔强的眼泪掉了下来:“红秀,妈害了你……”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儿子配不上红秀。
当时杜大民闹着要娶红秀的时候,她是阻止过的。
但如果真的有心阻止,这事儿最后也不会成了。
现在她是悔,连肠子都悔青了!
杜红秀含泪道:“妈,别这么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花大娘粗粝的大手拍拍养女的手,目光逐渐坚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