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咱们屯子最好的裁缝”,沉清秋道,“她现在说不干了。”
这是沉清秋一开始就铺垫好的。
手艺是王莲最大的价值。
她已经让杜红秀明白了,如果王莲撂挑子,不说后果无法收拾,但在整个张家屯绝对不会无声无息。
杜红秀也好,杜家也好,甚至整个张家屯,谁也别想绕过王莲这个问题!
然后故意逼得王莲走投无路。
她做了一部分,但今天能撞见,那绝对也是因为林艳够坏!
现在就看杜红秀,张家屯大队长的养女,儿媳,她怎么掂量了。
杜红秀虽然能干,但毕竟只是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年轻妇女。
而且事情还牵扯到她男人,她孩子的爹。
一时之间,她就有点六神无主。
看着在那哭的王莲,她哑声道:“我,我找人来给你把缝纫机修好。”
沉清秋拉起王莲的右手,道:“你看看。”
那右手肿得老大一个。
杜红秀吓了一跳,连忙道:“送,送卫生所……”
说着她赶紧跑出去。
正好遇到张小鱼坐着骡子车回来,赶车的是张大伯。
张小鱼大声道:“快呀!快呀,有人受伤了!”
张大伯急急地停了车,刚开始还以为受伤的是瘫在地上的林艳。
张小鱼连忙拉了他一下:“不是这个坏人!”
“诶,好。”
张大伯也不明就里,下意识地就跟着娃娃跑。
等看到杜红秀,连忙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
杜红秀自己都六神无主,说了一句:“先把人送卫生所。”
当下沉清秋赶紧把王莲扶了出来。
王莲本来还不肯去的,沉清秋对她说了一句“你要死也把我男人的事情讲清楚再死,不然我们离婚了都赖你”。
小寡妇想着不能恩将仇报,终于放下了那个破缝纫机,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当然,地上那个也不能留着。
张大伯把林艳一起拉上了车。
王莲也是真的生无可恋了,去卫生所的路上还一直在给沉清秋解释。
“小松爹真的没欺负我,他是个好人……”
沉清秋也是无语了,只能伸手捂住小鱼子的耳朵。
她凶巴巴地道:“我不信。”
“真的,是真的,那些瞎话都是杜大民传的,因为那天挨打的王柱和杜大民是一伙的……”
杜红秀那个恨啊,真的恨不得跳车算了。
沉清秋还是摇头:“反正我不信,等他回来了,你过来跟他一起对峙。现在,你先去把伤看好。”
王莲忐忑了一会儿,然后又哭了。
沉清秋皱眉:“烦死了,不要哭哭啼啼的!”
还是张小鱼说了一句:“姨,你不要哭了嘛,脸肿了呢。”
王莲脸上还有伤呢,被泪水一浸,都浸肿了。
挺清秀的一个小寡妇,现在肿得像个小猪头。
……
沉清秋是为了让小寡妇好好看伤才瞎说的。
结果没想到张大伯一个男人,还是个大嘴巴。
没多久的功夫,全屯子都传遍了。
这张大山的婆娘啊,竟然是个醋精,怀疑她男人和小寡妇乱搞男女关系。
还放了话,等张大山回来了,要给他好看。
王莲和林艳都被拉到卫生所,做了检查。
林艳是被沉清秋打的,沉清秋也注意了技巧,那顿痛过去之后就没事了。
倒是王莲,因为遭受多次殴打,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卫生所那边说她的右手还骨折了,建议住院治疗。
……
沉清秋和杜红秀站在卫生所外面商量。
“这医药费,公家先给她垫。”杜红秀道。
“先垫,然后去跟王家要,毕竟人是林艳打的。”沉清秋斩钉截铁地道。
杜红秀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没让沉清秋失望。
说明她还是有作为女性的同理心的。
杜红秀想了想,办事应该是这个章程,就点了点头。
她这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沉清秋竟然跟她聊起了工作?!
“这批衣服,过几天势必是赶不出来了。嫂子有别的裁缝替吗?”
怎么可能会有!
杜红秀瞬间更慌乱了!
王莲这样的效率和手艺,十个裁缝一起做都做不赢。
何况大队上怎么会让十个劳动力在家做衣服?
去县里找厂子做更不可能,太贵了。
这让别的大队羡慕嫉妒恨的福利,是王莲给的底气!
果然杜红秀摇摇头:“找不出人来了。”
沉清秋就道:“她受伤了,乡里乡亲的也不能把人逼死,会谅解的。”
杜红秀道:“往后拖一拖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怎么办?”
沉清秋故意道:“她说她不想做了,手艺在她身上,谁还能强迫她?她都说她想死了。”
杜红秀难受地低下头。
如果王莲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被杜大民和林艳给逼的。
沉清秋直接了当地跟她说:“嫂子,你手底下安排着那么多人做事的,有些事情得考虑在前头。”
杜红秀皱眉道:“可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不是说找人的事”,沉清秋道,“别说咱全大队就这么一个能干裁缝,她出了事,现在事情就都撂在这儿了。”
“这样的宝贝疙瘩,就是咱们大队的重要资源。可是她被人吃绝户,被大队上的男人欺负,啥也不是的娘家堂嫂还打断了她的手。”
“嫂子,她迟早会不干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总有一天。”
“您是管人的,以后是要做大事的,这些怎么能不想?您好歹瞧瞧,科研院,知青院那边,都是怎么招呼人才的。”
沉清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杜红秀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如果从工作的角度考虑,是这样的。
王莲是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来的好裁缝,不能让她过得那么苦。
沉清秋见杜红秀面上有明显的松动了。
她又小声道:“我知道,嫂子你和你男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几十年的感情。”
杜大民真的坏得超出杜红秀的意料。
但他对杜红秀其实又不错。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也确实喜欢杜红秀。
杜红秀真的很难想象,那个男人在外头会坏成这样。
此时杜红秀有些苦涩地道:“你放心,轻重我掂量得清楚。”
其实她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可以了。
但是沉清秋想要她更坚决一点。
于是沉清秋又道:“嫂子,张家屯本来是个苦地方,杜叔和花婶十几年的心血,才经营成十里八乡头一等的大队。我们不能让人毁了二老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