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明玉也不好解释，她更不想让世人知道，她便是明公的唯一女儿，还过得如此落泊，落泊到要卖父亲的墨宝为生。
苏明玉拿起银袋掂了掂，怕是有三十多两碎银了。
掌柜将文书递过来，都懒得看两人一眼，说道：“这是死当，要不是看在明公的墨宝上，我还不想收呢。”
本来是个银印子，称了重量，最多四五两重，苏明玉原本也没有想到能当这么多钱。
签下文书从当铺出来，苏明玉的心头像压着一块石头，她把父亲唯一留给她的私印也给当了，算是对过去彻底断了念想。
大儿子秦山朝前头的粮铺看去一眼，说道：“娘，咱们买粮去。”
苏明玉看了一眼大儿子，没有说话。
正好此时粮铺门口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粮铺前停下，没多会儿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富绅，一身华服的富绅一出来，赶车的车夫连忙蹲身跪地做马凳，富绅踩着车夫的嵴背上了马车。
有钱有势的这么对待下人再正常不过，但是以前的苏家和秦家，却会在马车上准备一张马凳，不会让下人跪地不起。
苏明玉出神之际，大儿子秦山开了口：“王家的马车，三弟就是在王家当长工。”
马车上的府牌的确写着一个王字，听到三儿子在这么一户人家家里当长工，苏明玉的脸色都变了，她决定先去看一眼三儿子再说。
于是也没有去粮铺，而是往王府去。
到了王府小侧门外，门房听说要见里头的一位长工，即使秦山给了跑腿钱，门房都拒绝了。
“王家长工上百人，府规森严，有钱也不好使，还是赶紧回吧，王家也不是你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能入的。”
两人被门房赶走，苏明玉这一刻真是恨死了占用她身体的苏慧，将她三儿子卖到这样的人家做下人，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从王府出来，两人只得去往县学。
宁城城南的县学门外却有些冷清，原来今日教谕将读书郎带去了城郊东山书院学识交流。
入城见两儿子，没一个见到的，倒是看到县学里进出的读书郎，一个个的穿着崭新的长衫，苏明玉便想起王家车夫跪地不起当马凳的场景。
秦山见母亲失望，劝道：“娘，二弟三弟也不会跑掉，咱们下次再见吧，先买了粮食回家，我再想想往哪儿送几担柴，多赚些现钱。”
苏明玉看着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大儿子，真的与记忆中自信满满的秦家嫡长子如同变成了两个人，他对外祖父的墨宝毫不上心，对二弟三弟的处境也不在乎，眼界小的只想着上山砍柴，做个地道的农夫。
苏明玉闭了闭眼睛，转身便走，秦山跟在身后。
她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在宁城转了一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在街头的面馆里吃了一碗面。
宁城的口味很丰富，喜甜的、喜辣的，东家都能做出来，可能跟天南地此的走商入京城必经宁城有很大的关系，倒是让苏明玉心思一动。
将孩子们教歪了的苏慧是重生的，可是在苏慧之前，还有一位异世而来的女子，借用了她身体四年，除了琴棋书画女红之外，其他的样样精通，比如做吃食。
脑子里冒出来的一些吃食的做法与口味，苏明玉很明确的知道，她根本没有吃过，也没有在这个世上看到谁吃过，更不要说在街头有人卖了。
如今宁城四通八达，来往的生意人不少，不如她也做个吃食生意来，也总比让两孩子上山砍柴来的轻松。
苏明玉就这么的看着东家吆喝两声，转眼简陋的面馆前客人越来越多，她也立即做下了决定。
城南多是读书人，住在那儿的也都是书香门第的人家，过往流客少，城西却多为当地庄户，卖的东西也是杂乱无章。
依着记忆，想来想去，只有入城前的城郊东山书院外，正是官道，书院里的读书郎不少，往来的客商更是不少。
如此，她不必入城，也不必与这些商铺走贩争生意，与人发生口角。
东山书院指不定还能偶尔见上二儿子一面，县学时常与学院有学识交流的机会。
苏明玉十个大钱的面钱往桌上一放，带着大儿子上了街。
“山儿，我打算买辆牛车，以后娇姐儿也不必上山砍柴，就负责喂养这头牛就好，你跟着我去东山书院外做生意。”
苏明玉突然开口，大儿子秦山却是一脸惊讶的看向母亲。
“娘，咱们的生意不是只有卖小鸡崽么？去东山书院咱们能做什么生意？”
秦山这话里头不像是支持，反而有些抗拒似的。
“这个你不用管，跟着我走就是。”
苏明玉努力压着脾气，直接往城西走。
城西的庄户多，还真有几人在卖牛，牛很壮实，显然是家中急着用钱，没办法将耕田的牛给卖了。
看着这些面色腊黄、身子瘦弱的庄户人，苏明玉也没有还价，买下一头牛给了三两银子，对方很是不舍的将牛交给他们，还说这头牛是他亲手养大的，交代着好好待它。
牛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如同家里添了一口人一样的重要，来年开春，用牛耕田的时节，基本家家户户都得用上。
牛买下了，木板车倒是好办，买了七成新的，花了六百钱，转眼他们家也是有牛车的人了。
这一刻的大儿子秦山倒是欢喜的，立即做起了车夫，赶着自家的牛车，来到粮铺。
苏明玉要做生意，手上的碎银只会越用越少，她得计划着来。
看着大儿子拿起一袋小米，苏明玉却是制止了，一家人吃小米还养不起，也不想再像苏慧那样，只顾着自己吃好的。
搬车上六袋黄豆，买了一袋细面粉拌着两袋粗面一起吃。
装上牛车的时候，苏明玉终于在大儿子脸上看到了自信的笑容。
不着急，她一定会让这个家越过越好的。
从粮铺出来后，两人又去了杂货铺，苏明玉从那些杂乱无章的货品中挑选出了一口铁制的浅锅，锅不大，也只能将就着用。
随后又去了药铺，花椒、香果、八角、桂皮等等，外头没得卖，药铺里倒是齐全的，价格还算便宜。
到了肉摊前，苏明玉想到了瘦小的娇姐儿和怀孕的儿媳妇，于是买了半头猪肉百来斤，花了一两银子，叫大儿子扛上牛车的。
一一备齐了，秦山赶着牛车出城，母子两人去了东山书院外看情况，苏明玉也盼着能不能在东山书院外遇上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