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公,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怎么说也是我们芮家的主母,进了那种地方,出来了还怎么活?您就稍微教训她一下好了,如何?”
“既然皇子妃殿下发话了......那就上枷一日吧,地点就放在这里好了。”被筠溪称作陆公公的老太监很容易就同意了筠溪的提议,刚刚爆发出来的威势也如同夏日的冰雪一半烟消云散。
陆涛在一边看着,筠溪的父亲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但是敏锐的陆涛发现,就在筠溪开口求情的时候,那个中年人的眼角狠狠跳了一下,接着很快便重新归于平静。
之后,陆涛就知道了老太监所谓上枷是个什么惩罚。
听命的士兵从马车后面卸下来一块长度是一米,宽度也是一米的厚重木板,然后从中间拆成两半,下一刻,哭哭啼啼的妇人便被安上了木枷,老太监也是好心,让妇人在树荫底下跪好,就再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自此,妇人就仅仅说了一句话,也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便再也说不出来话了。面对宫里来的老太监,她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做完了这些,陆公公便重新恢复了之前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泥雕木偶一般伫立在一旁,陆涛却不再把他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来看了。
整个芮家的院子里鸦雀无声,跪在那里的少年和妇人,都不敢再发出哪怕多一点声音,就怕自己也被那个刚刚爆发过阴狠的老太监也拿个木枷拴在脖子上,就这一会儿的时间,被木枷枷在那里的妇人已经哭不出来了,脸色苍白的仿佛马上就要死去。
筠溪的父亲同样看到了妇人痛苦的表情,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
“父亲,我们去后院吧,让家里人都起来吧,我们去后院叙话。”
“......好,听到了吗?都起来吧,都去后院,别在这跪着了......”比起刚刚,筠溪父亲的声音缺了些中气,听上去颇有些无力的感觉,不过筠溪什么都没有说。
听了家主的话,剩下那些依旧跪在那里的芮家人纷纷站起身来,筠溪示意了一下,一家人便浩浩荡荡往院子后面走去。
皇子妃的仪仗依旧停留在原地,无论是老太监陆公公,还是那些持刀而立的士兵,都没有跟上来的打算,跟在筠溪身后的,只有陆涛这个小太监和小柔这个小宫女。
到了后院,跟在后面的小柔松了口气,然后扯了扯陆涛的袖子:“话说小涛子你以后也会变成刚刚那个公公那样吗?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有你提醒,要不然说不得我也要受到惩罚,我才不要戴着那么个东西跪在那里呢!真是丢死人了!”
陆涛:“......”
现在承认他是骗人的还来不来得及?!
陆涛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倒是把陆公公的职责说对了大半,他还记得今天筠溪乘车
出发时,陆公公还多看了自己两眼,只希望那两眼都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才好。
“咦?你怎么不说话?”小柔戳了戳陆涛的胳膊:“难道说你和羡慕刚刚那个老太监?”
“怎么可能!”陆涛狠狠地摇头:“我只是在看妳家的布局......”
“哼!”陆涛还没有说完,就被小柔的一声冷哼打断:“这里才不是我和小姐的家呢!自从小姐被迫离开了这个家之后,我和小姐就再也没有家了!”
顿了一下,小柔气鼓鼓地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原来根本就不是住在这里,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好!”
说着,小柔扁起了嘴,一脸嫌弃地表情看着周围的景色。
小柔确实有资格这么说,这里不要说比起皇宫了,就算是比起牡丹那个种满了花草的小院子都不如,地面是青石板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清理了,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累积起来的黑泥糊了一脸,那些碎开的石砾,也被铺得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踢中,不是飞沙走石,就是脚痛心伤。
屋顶的红色瓦片东一块西一块的,零零散散碎了一片,地上的碎石里,也没少有这些表面粗糙的瓦片散落其中,前面上坑坑洼洼,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满满爬上了一层惨绿的青苔。
越过了前院与后院的交界,陆涛还看到了一个菜园,小小的菜园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久,里面的泥土都少了一半,这下子,陆涛总算是知道把外面青石糊了一层的泥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看着看着,陆涛突然发现在院子的角落附近,正有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妇人向这边招手,陆涛左右看看,发现这个方向除了自己就只剩下小柔了,其他人要么围在筠溪身边,要么远远地避开筠溪,陆涛和小柔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招呼。
碰了碰小柔的肩膀,陆涛小声问道:“喂!那边那个人是找妳的?”
“什么人?”正在专心对付地上的黑泥,免得沾了自己一脚的小柔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陆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有些兴奋地开口:“那是我母亲!我好久没见她了!”
说着,小柔便跨着步子往那边跑,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告诉小姐啊,就说我马上回来!”
陆涛点了点头,下一刻,小柔就没了踪影,院子的角落里还有几棵大树,轻轻松松就将小柔和她的母亲遮挡住了,挡了个严严实实。
越往后走人越少,一直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时候,便只剩下了筠溪和她的父亲两个人,其他人都被筠溪的父亲支使去了其它的地方,最后,等到两人快要走进一栋不高的建筑时,筠溪冲着陆涛摆摆手,让他跟上来。
陆涛看了看左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他猜得到筠溪想要和她父亲说些什么。
最后一间屋子倒是有些看头,无论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还是
包浆浓厚的桌椅,最后再加上熠熠生辉的瓷器,都看上去很是华贵,筠溪的父亲进了屋子,回头将两扇木门关了个严实,又多看了两眼陆涛。
“父亲,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心腹,没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刚刚被陆公公压弯的腰又直了起来,他叹了口气,问道:“筠溪啊,妳怎么回来了?难道说宫里出了什么状况?......妳应该知道,我们家再也经不起什么变故了.....”
“不,宫里没出什么事。”筠溪摇摇头:“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父亲您商量!”
“哦?是什么事?难道说......”筠溪的父亲突然眼睛一亮:“难道说是皇上看上妳了?自从我把妳嫁给皇家那个病痨就开始后悔!要是直接让妳去选皇上的妃子,岂不是就没有这些倒霉事......”
“父亲!”筠溪提高了几分音量,打断了中年人的话。
“哦......”中年人看了眼陆涛,这才拱拱手:“这位公公,我没有不尊重皇家的意思,刚刚那些话,能不能就当我没说过?”
陆涛:“......”
他看了眼筠溪,如果这人不是筠溪的父亲,陆涛觉得应该好好给他一拳才好。不过被陆涛盯着的筠溪摇了摇头,示意陆涛什么都不要做,陆涛也只能作罢,他看也不看中年人,而是依旧站在筠溪身后。
“父亲,我要跟你商量的,是我们举家离开这里的事情,我受够了皇宫,所以想问问父亲,愿不愿意带着家人一起去别的地方。”
中年人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惊慌,他左右看了看,走进了一步小声对筠溪说道:“女儿啊!妳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算......就算我们逃出了武阳,这也是诛九族的罪责啊!我们家已经这么惨了,妳不会想看到整个芮家烟消云散吧?这里面可有妳的弟弟妹妹!”
“当然不是!”筠溪摇了摇头:“皇室对于其它郡府的控制力很低,只要我们能够从这座皇城离开,不管去哪里,至少能够生存下来!父亲您知道的,我们家什么依靠都没有,如何能够在群狼环伺的武阳好好生存下去?”
“那还不是因为妳!”筠溪的父亲突然变得气急败坏起来:“如果不是妳克死了皇子,我们家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如果十一皇子好好的活着,我们芮家就会成为整个武阳最尊贵的人家!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人家夺走了家业,只能住在这么个破烂宅子里!”
“父亲?!”
“啊!”
陆涛忍无可忍,照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直接一拳轰了上去,中年人“啊”了一声,二话不说便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陆涛:“......”
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有些抱歉的地对筠溪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