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奇人异士,你看错了吧?”
“骗你作甚,今早便贴出了榜文,上面还说了,被选中者,还可入朝为官呢!”
“真是胡闹,只有那些话本上的昏君才会办这事儿,莫非皇上要炼丹?”
“嘘,这些话可别乱说……”
玉京城人爱热闹,喜欢八卦。
朝中逸闻趣事,深宅大院桃色绯闻,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张彪微微摇头,也不奇怪。
玉京城地道暴露,骸骨营造成死伤者众,再加上连日来的蹊跷事,朝廷必然已反应过来。
说实话,还有些迟钝了。
不过也很正常,格局的变化,不是每个人都能反应过来。
或者说,不愿相信。
这便是人的思维惰性。
即便在前世那个资讯发达的世界,面对时代变化,也总有许多人闭着眼睛,宁可待在舒适圈,自欺欺人。
朝廷召集奇人异士,无非是为了应对如今这时局变化。
但张彪心中,却不太看好。
很简单,那些传承久远的宗门,还受到上层力量操控。
他们看惯王朝沉浮,根本不在这红尘规矩内,哪会相信君臣忠义那一套。
王朝崩溃,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即便他张彪自己,也不会入朝。
他太清楚朝中权贵的嘴脸。
玄阳一脉、无相宗,他身具两个宗门传承,一旦暴露,想抢夺的人绝对不少……
……
出了丰邑坊,张彪略微思索,便向南城永福坊而去。
王信与铁守明都住在哪儿。
昨日出事,多半已回到家中静养。
到了王家,果然,王信正躺在床上哼哼,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这差事还是辞了好!”
王母在旁一直抱怨,“前阵子就死那么多人,这又是一批,还好捡回一条小命。”
“瞧瞧,染了风寒,现在药价这么贵,辛苦挣得那点银子还不够买药的……”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低声道:“我听说通义坊有位白老太,符水很是灵验,许多百姓都前往求医,张小哥你见识多,此事是真是假?”
“娘,那肯定是骗人的啊!”
王信捂着额头无奈道:“被骗了银子还好说,吃死了谁给您养老啊……”
“呸呸呸,乌鸦嘴!”
见二人争吵,张彪笑道:“没事,就是染了风寒而已,我正好会些医术,针刺便可治疗。”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幅针具。
王信狐疑道:“彪哥,你还会这一手?”
“我会的多了!”
张彪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开始给针具消毒,随后施针治疗。
他捣的鬼,当然知道什么原因。
一是染了风寒,二是邪气入体。
寻常医生,只以风寒治疗,自然效果极差,刚好他来之前,专门看了那卷《太始内经》道医典籍。
常年练武,针刺认穴也不在话下。
列缺、迎香、支正、风门……
很快,王信身上便插满银针。
“哼!”
张彪一边运针,一边用“哼哈”二字诀,轻轻一哼。
“嘶!”
王信倒抽一口凉气,只觉脑子瞬间清爽,随后浑身汗如雨下。
“好了。”
张彪收起针具,笑道:“表寒已解,只需在家中静养几日便可。”
“还真舒服多了…”
王信眼睛一亮,“彪哥,你既然有这手,何不去开药堂,到时我也辞了差事去帮忙。”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父也忽然开口道:“辞了好,那边又出了事,再干下去,怕是小命也保不住。”
张彪微愣,“又出了何事?”
王父原先也是六扇门捕快,不过能力不足,连铜牌捕头都不是,如今只是做些扫地跑腿的杂活。
王父眼神有些恐惧,“总捕头回来后,便将那地道入口设为禁地,重兵把守,时常带人下去,也不知做什么。”
“这段时间,不断有人生出怪病,身上冒出骨头,如同鬼怪,撑不了几个时辰便一命呜呼。”
“这件事下了封口令,你们出去可千万别说…”
一席话,听得几人嵴背发凉。
“冒出骨头…”
张彪若有所思道:“那边确实危险,开药堂我没想过,但六扇门的差事,还是辞了好。”
“行!”
王信也咬了咬牙,可怜巴巴道:“彪哥,我以后便跟着你混了。”
“先养好病再说。”
离了王宅,张彪又去铁守明看了病,对方同样也得了消息,生出离开六扇门的想法,不过还未下定决心。
张彪也不勉强,做完这些,便回到了安贞坊。
快到家门口时,他看到了周大郎。
对方一瘸一拐,衣服破烂,脸上全是乌青,双眼红肿,看模样刚哭过。
张彪眉头微皱,“大郎,又有谁欺负你了,走,我与你出气。”
周大郎为人老实又嘴笨,周老爹眼瞎后,便是他去那些售卖活鸡和猪肉。
市井之间,有仗义屠狗辈,但腌臜小人更是不少,就好欺负良善。
“不了不了……”
出乎意料,周大郎竟连忙摆手,回到自己家中,迅速关上了门。
张彪愕然,摇了摇头,回到家中。
周大郎的事只是插曲,对方若不愿求助,他也懒得出手。
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件事。
之前王父说六扇门有人得怪病,浑身冒出骨头,好像《游仙记》中有记载。
回到房内,拿出《游仙记》笔录,他便细细查找起来……
…………
隔壁,周老爹不停低声咒骂,“那张彪打了泼皮,偏偏又辞了官,这倒好,气全撒到我们头上了。”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咱爷俩活着有什么劲,一起上吊死了算…”
他骂着骂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一旁的周大郎置若罔闻,低着头,死死盯着远处猪圈里的几头猪。
他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咬了咬牙,扭头便走。
“你去哪儿?!”
“骂你几句都不行,没出息的东西!呜呜……”
身后,周老爹咒骂不停。
周大郎一瘸一拐,脸上全是疯狂,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皇城外。
此刻的皇城外很是热闹。
百姓围了一圈,不时高声叫好。
只见圈子中央空地上,有人耍蛇,有人喷火,还有人拿着木刀砍草纸,纸上出现诡异图桉……
远处皇榜下,一排士兵持枪护卫。
皇帝贴身太监栾莫言坐在椅子上。
他此刻哪有皇宫时懦弱,坐在椅子上,气势十足,细细品着茶。
看似悠闲,实则眉头紧皱。
这召集奇人异士的事,皇帝赵冕交给他亲自处理。
是好事,也是坏事。
本来这种荒唐的事,必然在朝中激起轩然大波,但他今早亲眼所见,除了几名愣头青言官,其他人都闭口不言。
事情泄露了。
他看到了宰相刘吉的愤怒,
更看到了皇帝嘴角的冷笑。
满朝恭维,
无一人可信任!
栾莫言看到了机会,召集奇人异士,如果他办好了,便是条青云路。
可惜,皇榜张贴至今,来者众多,但全是不知死活的骗子。
栾莫言心中已经有些恼火。
他知道人群中,少不了各方眼线。
此事办成闹剧,他也小命不保!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周大郎推开人群,一瘸一拐来到栾莫言面前,大声拱手道:“草民有真本事,愿为皇上效劳!”
“哈哈哈!”
“又来个瘸子!”
周围百姓一阵哄堂大笑。
栾莫言却察觉出异样,放下茶杯,眼睛微眯道:“你,有何本事?”
周大郎喘着粗气大声道:“我懂鸟兽语,可与鸟兽说话!”
说着,扭头看了看周围,嘴里突然发出咝咝啦啦的怪声。
“啊—!”
“怎么啦!”
那耍蛇的艺人顿时倒了霉,几条驯服的毒蛇突然凶性大发,直接给了他几口。
若非毒牙已拔,当场就要殒命。
周围百姓顿时目瞪口呆。
“好!”
栾莫言勐然起身,亲自来到周大郎面前,面带笑意道:“果然是异人,皇上求贤若渴,大梁朝也不会亏待你!”
说罢,摆了摆手。
当即有士兵抬着箱子过来。
栾莫言一脚踹开,指着里面整齐堆满的银子,大声道:“皇上有旨,入朝者先赏银五千,立大功者,加官进爵,可登青云梯!”
周围百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栾莫言看到人群中不少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心中冷笑。
消息走漏了又如何。
别人能给的,皇上给的更多!
千金买马骨,不信召不到人!
在周围羡慕的眼光中,在栾莫言的恭维中,周大郎只觉浑身飘飘然。
那日鸡怪偷袭受惊后,他便发现古怪,自己脑中时常出现诡异的声音。
渐渐的,能听懂鸟兽语,甚至能模彷其声,指挥野兽。
这个发现,令他惊恐不已。
之前一时冲动,再也受不了那穷苦生活和谩骂,想着来赌一把,大不了被人当疯子打一顿。
没想到,真的能成。
这便是发达的感觉么……
周大郎忽然理解了父亲。
“来人,上门道喜!”
问清周大郎底细,栾莫言当即命金吾卫牵来高头大马,抬着满箱银子,一路敲锣打鼓,前往安贞坊。
他很清楚,周大郎要的是什么…
人群中,还有一名少年,正是曾经的盗墓小贼田岳,他两眼几乎羡慕的发红,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
安贞坊,张家小院。
“找到了!”
张彪找到一页笔记,上面一段对话,赫然提到了这个邪物。
那是种妖,罕见的白骨妖!
所谓妖,通常是由野兽所化,但白骨妖却是骸骨所化,善于潜藏,吸人精血,将来可化形为人。
此物,浑身是宝啊!
张彪满是兴趣,却忽然皱眉抬头,只听得外面乱哄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