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始终有严厉的军规约束着,百姓的意志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很多为了活命的百姓,身上的人性在饥饿中泯灭,取而代之的是兽性和魔性,他们开始冒着杀头的危险,煮食着自己同类的尸体,而且屡禁不止,队伍反而越来越强大。
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体。
因为,城里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所以,他们不担心找不到新鲜的尸体。
为了禁止这种人吃人的现象,尹天豪甚至抓了一些典型,杀一儆百,但是结果却不尽人意。
无可奈何之下,尹天豪又叮嘱巡逻的将士,只要见到哪一家生火冒烟,就进去抓人。
因为这个时候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所以母庸置疑,生火就是为了煮人肉。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不吃人肉就得饿死,吃了人肉如果没被发现,他有可能活下来。
自从禁止生火以后,这些失去了人性的人,为了活下去,居然开始生吃人肉,这里哪里还是人间,完全已经变成了地狱。
城里已经看不见一根青草,甚至连任何一点绿色都看不到,树皮和树叶都被吃干净了,大树已经处于**状态。
城里除了活人和死人,没有了任何动物,家庭和猫猫狗狗早就被吃完了,耗子也被吃完了,甚至连蟑螂和蚂蚁都找不到一只。
官府衙门的后花园,早就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连草根都被拔干净了。
尹天豪纵横疆场几十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心灰意冷过。他觉得自己已经斗志全无,就像一具混天度日的行尸走肉。
看着将士们不战而亡,听着百姓们的诅咒,尹天豪的心都已经死了。
每当朱高熙,宋成,皇甫进,永世杰等昔日的悍将们,出现在面前时,尹天豪总是不忍直视。
看着这些叱吒疆场出生入死的勇士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面白如纸,现在别说上阵杀敌,连上一级台阶都难。
将士们都已经卸下了厚重的盔甲,因为虚弱让他们再也负重不起。由于细若游丝,面对面说话还得侧耳倾听。走路更是悄无声息,极似漂浮的幽灵,有时走到你身后都不知道,勐然一回首,还以为是见了鬼。
身为主帅的尹天豪,一直保持着主帅的形象,吃力地背负着沉重的盔甲,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背着枷锁的囚犯。
遥望着南方,尹天豪已经是泪眼朦胧,他用沙哑的声音悲叹道:"叱吒风云仗剑笑,驰骋沙场逞英豪。马革裹尸又何惧,血染战衣恨敌少。横扫大漠无数次,不惧风沙利如刀。大势已去难再返,今生无缘回天朝······"
一条黑影从房顶中飘然落下,尹天豪分明已经看到了,却懒得去理会,因为饿昏了产生幻觉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总之,尹天豪绝对不会相信,如今在这城里,有谁还会有力气飞檐走壁,除非是鬼。
月光下,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和颤颤巍巍的身影,尹随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父亲,我是玉儿······"
"玉儿?"
尹天豪虽然难以置信,但是还是慢慢地转过了身体,用手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失声惊呼道:"真的是你吗,玉儿?"
"真的是我!"
尹随玉脸上的表情是在笑,眼泪却一直往外流,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喜还是悲。
尹天豪想伸手抚摸一下儿子的脸,但是手却颤抖得厉害,似乎已经到了不听使唤的地步:"我知道玉儿一定会来······我知道我的儿子一定会来······"
此刻的尹天豪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眼泪,这些日子已经见惯了生死,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但是此时此刻,眼泪却犹如决堤的山洪一般,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尹随玉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搀扶着父亲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哽咽道:"父亲,您先吃点饼,我去找些水来。"
看着尹随玉递到手中的这块再普通不过的煎饼,尹天豪欣喜若狂地问道:"还有吗?"
"有,这里还有······"
尹随玉慌乱地答应着,把手中的干粮袋塞到了尹天豪的手中。
尹天豪拿起手中的煎饼,并没有塞到口中,而是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玉儿,你快到里面去,把二殿下和皇甫将军他们都叫来,让大家都来尝一尝煎饼的味道,我想他们都应该忘了这是什么味道!"
看着干粮袋中几个巴掌大小的煎饼,尹随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父亲,您先吃一个吧,我有办法弄来粮食······"
"元帅,您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在跟谁说话呀?"
皇甫进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后花园,浑浊的眼睛只能看到前面两个人影。
"皇甫贤弟,快去把众将都叫来······"
尹天豪显得异常兴奋,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起来。
尹随玉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皇甫进的手,说道:"皇甫将军,是我,尹随玉······"
见皇甫进半天回不过神来,尹随玉接着又说道:"晓娴也来了,现在就在后军大营!"
"晓娴也来了?她还好吗?"
皇甫进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尹随玉,一听说女儿也来了,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晓娴很好,就是日夜想念您!"
尹随玉把皇甫进搀扶的尹天豪身边坐下,接着又说道:"皇甫将军,先陪我父亲做一下,我这就去把二殿下他们找来!"说完后,疾步如飞地进了官府衙门。
等到众将慢吞吞地聚集到后花园的时候,尹随玉已经来回跑了很多趟,而且在后花园呢杂物房里,找来了两把锄头和几把铁锹。
尹天豪跟众将分着把煎饼吃完了以后,再跟着尹随玉进到了官府衙门的大堂。
尹随玉也没有时间解释什么,只是让大家在四周坐下,自己开始撬开地板,往下挖坑。
众将也不知道尹随玉究竟要干什么,反正也没有力气帮忙,就这么眼睁睁地望着,等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