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可饶了我吧。”江主任甩甩手，心有余季的样子。
“哈哈，江主任，没想到你这样级别的领导，也有苦衷啊？”陈康打趣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什么苦衷都没有，你看看你们省代表团的那个马团长，天天跟着你提心吊胆，身体直接垮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江主任苦笑着。
陈康挠了挠头发，说心里话，他并不觉得马梦孙进医院跟自己有直接关系，但回过头想，如果这届代表团里没有自己这个“刺头”，马梦孙可能也不会进医院。
这次回去，汉北省企业代表团的三位主要领导免不得要受到省里的表彰，但这份表彰背后的压力到底有多大，个中滋味，就只有个人去品尝了。
“怎么不说话了？”江主任疑惑道。
他总感觉陈康不说话的时候很危险，就像一罐点燃的火药桶，随时会爆炸。
“咱们俩都说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让人休息一下啊？”陈康没好气道。
这个江主任看着蔫了吧唧的，其实嘴比谁都碎，叨叨叨，叨叨叨。
“你以为我想跟你这个妖孽说话？”江主任也来了脾气。
“那正好，谁也别打扰谁。”陈康故意闭上眼睛假寐。
沉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江主任果然忍不住开口道：“陈总，说真的，你们厂的那个金农牌苹果醋怎么就这么受到外商欢迎呢？”
“平均一天就能签下六七百万美元的合同，人家健力宝现在还没突破一千万美元大关呢！”
陈康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江主任，这您得去问外商啊。”
“你就在我眼前，我凭什么舍近求远啊？”江主任摇头晃脑，竟然还有一丝可爱。
陈康直起腰，搓了搓下巴，开口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让我来说，肯定说不好，就算说好了也肯定会片面的。”
“嘿嘿，我还偏就想听点片面的。”江主任流露出老奸巨猾的一面。
“那还能有啥？口味好，品质高，物美价廉呗！那你说可口可乐凭啥是全球第一饮料呢？还不就是因为好喝。”
“欧洲的苹果醋市场很大，大到我在南交会上都签了1亿美金的合同了，放到欧洲全年的市场份额中，也不过才沧海一粟。”
“所以我真觉得咱们真没有必要搞这么重视，我这待遇都快赶上大熊猫了....”陈康自嘲道。
“你现在在某些领导眼里，还就是大熊猫一样。”江主任哈哈大笑。
“江主任，我发现你跟个老娘们一样。”陈康破罐破摔。
“我....”江主任强压怒火。
“哈哈哈。”陈康大笑着说道：“我终于知道做大熊猫有什么好处了，什么都不敢惹我，爽啊！”
“哼，你这就是狐假虎威而已。”江主任撇撇嘴。
“管它什么狐假虎威，只要是威就行。”陈康说大实话。
“倒也是。”江主任认同的点点头。
“唉，也不知道我那群学生翻译军怎么样了？”陈康喃喃自语。
江主任诧异道：“你还关心这个？”
“是啊，我打算把他们都招进康琴厂，外语人才不可多得啊。”陈康感慨道。
“所以就说嘛，还是把康琴厂迁到南粤来，这边是改革窗口，跟外面的联系更方便一些。”江主任还是免不了要替南广市的领导敲边鼓。
“没必要。”陈康果断摇头。
江主任也识趣的不再提这茬，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陈总，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法国达能集团的合作邀请呢？光那一份合同可就价值5000万美元了啊！”
“如果我跟他们合作，最快三年，最迟五年，这个世界就没有康琴厂了，到时候我就成了一个非常有钱的**。”陈康笑着解释。
“唉，也不知道你那个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宁愿跟那种小公司合作，也不愿意跟达能集团合作。”江主任自言自语。
“嘿嘿，想不明白就对了。”陈康没有详细的解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江主任放下手中的茶壶，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李三水和马兴。
“哎幼，李总怎么有空过来啊？”江主任惊喜道。
李三水指了指陈康：“我过来跟康仔说几句话啦。”
“那好，你们聊，我在外面熘达熘达，这坐久了也不舒服。”江主任抻了个懒腰。
李三水跟马兴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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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马兴根本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又签了几份大合同。
“三水叔坐。”陈康反客为主，借着江主任的茶壶给李三水和马兴倒了两杯茶。
“淦！老子在楼上跟那些外国老磨嘴皮，你个衰仔却在这吹冷气，丢雷老母！”李三水气不打一处来。
“三水叔，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您以为我不想上楼跟大家并肩作战嘛？实在是出不去呀，这**什么都不好，就是原则性太强，上面说什么是什么，我现在就是孙悟空金刚伏魔圈里的唐僧，寸步难行啊，一出去那妖魔鬼怪就要吃我的肉。”陈康做了个鬼脸。
“少臭美啦！”李三水骂道。
陈康哈哈大笑，问道：“三水叔，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点，您下来找我干嘛？”
李三水从公文包中掏出两份文件，摆在茶几上。
陈康随手捡起那份叠在上面的文件。
——关于跟东川县康琴果品加工厂共同投资建设粤式凉茶厂的可行性报告
第二份文件。
——【健力宝集团内部会议决定】同意跟东川县康琴果品加工厂合作进行金农牌苹果醋的生产
陈康愣住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看样子李三水不仅了解他，还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三水叔，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康有些不好意思。
“老子可不是为了你，老子是为了钱！”李三水嘴硬道：“1亿美金的合同，你个衰仔还真敢签！就你东川县那两个厂，一年才能生产多少苹果醋？你懂不懂咩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陈康低垂着头，辩解道：“三水叔，东川县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开始同步兼并其他工厂....”
“屁话！”李三水噼头盖脸就是一句：“就算你兼并了新厂，环境改造不需要时间？设备采购运输安装不需要时间？工人招聘培训不需要时间？等你都搞好了，早他妈因为违约金破产了！”
马兴就坐在李三水身旁，听他这样讲，不由得遍体生寒。
“嘿嘿。”陈康摸着头发傻笑。
“还好意思笑！”李三水发过火之后情绪明显平稳了不少，叹气道：“我和老宗这边都好说，但是产能缺口还是太大，而且你还不能降低产品品质，这实在是不好解决啊！”
“三水叔，我先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陈康得便宜卖乖。
“你自己有办法嘛？”李三水没好气的问道。
陈康点点头：“东川那边已经有考察组出发了，准备在全国考察一圈，有产能基础厂的就买，品质过硬的厂就授权生产！”
“你小子倒是大方，哼。”李三水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柔和了很多。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陈康说这话自己都不信。
康琴厂但凡能独立吃下这1亿美元的合同，肯定不会搞什么授权生产，但是形势逼人强，他也没办法。
国际市场这笔低价红利，他必须吃进嘴里，只有这样，康琴厂才能真正踏入快车道，用最短的时间从小企业变成巨无霸。
“还有这个凉茶厂，我原本想是不着急的，但现在觉得如果不拿出来，南广这边不会那么痛快放你走的。”李三水解释道。
“咋？他们还能不让我回去啊？”陈康不信邪。
“面上肯定不会这样说啦，但是有一万种做法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你还咩办法都没有，假如人家省市两级领导就邀请你在南粤这边进行考察，你能不去嘛？”李三水问道。
陈康冷汗都下来了：“那倒是不能。”
“所以啊，没不让你回去，但现实就是你很难回去，南交会的事情迟则生变，所以等这边闭幕，你必须赶回去坐镇，尽快把产能推起来，不要出现违约才好。”李三水提醒道。
“嗯，我会注意的。”陈康点点头。
“你如果信我，现在就把合同签了，我晚上就去见王书记。”李三水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摞文件。
不用说，肯定是共同投资建设粤式凉茶厂的合同。
陈康看都没看，直接拔开钢笔帽，就要签字。
李三水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是吧？你个衰仔这么信我？淦！”
“三水叔，如果你都不值得我信，那我也别做企业了，直接把康琴厂卖给法国达能集团，做个富家翁养老算了。”陈康不由分说的在合同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个衰仔，现在说话也这么好听，简直变态。”李三水收起合同。
“马兴，你要汇报什么事啊？”陈康转头问道。
“我，我，我们又签了将近五百多万美金的合同....”马兴一脸难色，试探道：“陈总，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啊？”
他完全是被李三水刚才那番话吓的。
“别瞎想，签合同怎么可能是坏事，必须是好事！”陈康笑着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