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周五。
中午,陈康在季岳的陪同下,重走了一遍七家门店,金农牌苹果醋的货架前无一例外都是人满为患。
东海老百姓在广播电视和报纸的三重影响下,似乎已经形成了消费苹果醋这种高档饮料的习惯。
“怎么样?终于放心了吧?”季岳嘲笑着陈康的小心思。
“我本来就挺放心啊....”陈康嘴硬道。
“放心你还非要在临走之前再看一遍?”季岳毫不留情。
陈康反驳道:“老子这叫谨慎!”
“行行行。”季岳也不跟他犟,问道:“走不走?”
陈康最后看了一眼武安路店前的熙攘人群,点点头:“走吧。”
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出了武安路,先回酒店接上了整装待发的大熊,然后朝着东海火车站的方向飞驰。
至于张小发和陆山川两人,还要继续留守东海,一个负责苹果醋的销售事宜,另一个负责帮东海市广播电台录制养生节目。
别看陆山川才录制了没几期节目,但他磁性的嗓音,丰富的学识以及风趣的谈吐,已经让不少听众喜欢上了他,暂时是走不开了。
到了火车站,顾鸣仁和薛明易竟然悠哉悠哉的等在候车大厅门口。
“大周五的,也不上班,跑来火车站干嘛?”陈康迎了上去。
薛明易压紧了头上的棉帽,浮夸道:“你陈大老板要走,我们哥俩还敢不来送送?”
几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
“东海永远欢迎你,记得常来。”顾鸣仁张开双臂和陈康拥抱了一下。
他和陈康虽然才认识不到三个月,但内心的那种感情是非常真挚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陈康为了自己把那个驻唱女歌手开瓢的瞬间。
“不来了不来了,再出差老婆还不让我上床睡觉了....”陈康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少说这种片汤话,你陈大老板还会怕媳妇?我不信。”薛明易提出质疑。
“这不叫怕,这叫爱,算了,跟你们这种结婚十几年的老家伙说不着,一点情趣都没有,无聊。”陈康故意嘲讽道。
三个被陈康讽刺的老男人哈哈大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祝你一路顺风。”顾鸣仁收起玩笑的表情。
“一定。”陈康点点头。
轮到薛明易了,他也学着顾鸣仁的样子,拥抱了一下陈康,动情道:“陈康,谢谢你。”
“朋友之间,不要说这种话。”陈康装出一副人情练达的老成样子。
“保重!”薛明易用力的握紧他的手。
“借老薛你吉言了。”陈康拍了拍他的臂膀。
最后只剩季岳了,他问道:“康子,咱俩还抱吗?”
陈康没有厚此薄彼,点点头:“抱吧,抱抱更健康....”
季岳也不在乎他的怪话,张开双臂,两个亲密的盟友拥抱在一起,却把陈康衬托的非常小鸟依人。
过了一会,两个人松开胳膊,互道珍重。
“再见。”季岳的告别语非常简单。
“再见。”陈康转身走进候车大厅,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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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连忙跟三位领导告别,然后急匆匆的跟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缓缓开动的火车沿着铁路线将陈康送上了归家的旅程。
这趟在汉北和东海两省之间往返的车次,陈康已经坐了很多次了,但他每次看着车窗外的飞驰而过的景色,都有完全不同的心境和感悟。
“陈总,您看什么呢?”大熊好奇道。
在他的视角里,车窗外除了光秃秃的树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可陈康却看的入神。
陈康摸了摸下巴,笑着回答:“我什么都没看,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大熊凑近问道。
“想你能不能把鞋给穿上。”陈康揶揄道。
自打刚刚大熊脱了鞋,软卧车厢就弥漫着一股酸臭和酱臭的混合味道。
“额....”大熊老脸一红,赶紧重新穿上了鞋.
但味道一时半会却散不掉了。
陈康单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其实在想秦啸....”
“啊?您,您想他干什么啊?”大熊吃了一惊。
“嘶,不是想念的那个想,是想....反正就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龌龊意思!”陈康恼羞成怒。
“哦哦....”大熊听的湖里湖涂。
陈康恢复平静,幽幽道:“说来也奇怪,从我创办康琴厂开始,我就一直在跟秦家人纠缠,先是秦游,然后是秦啸....”
“现在回想起来,这两兄弟可是给我折腾的够呛。”
“陈总,您说反了吧?是您给他们兄弟俩折腾的够呛吧?”大熊也学会拍马屁了。
陈康满脸愠怒,冷冷道:“你能不能闭嘴....”
膀大腰圆的大熊立马紧抿嘴唇,生怕漏出什么声音来惹得陈康发火。
“如今这场争端终于快有结果了....”陈康叹口气:“他输了,我赢了....”
大熊非常想再拍一次马屁,但谨慎分析了一下利弊,还是放弃了。
“秦啸这个人,有些自负,有些怯弱,还有点娘们唧唧的,但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生死对手....”
“头脑灵活,执行力强,精于算计,就是做事的局限性太强,而且太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或者说太在乎原则和底线....”
“说心里话,如果秦啸一早就不管不顾的动用他父亲的权势,我陈康活不到今天。”
陈康像是在向大熊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
大熊不敢出声,只能眨巴着眼睛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陈康的语速越来越慢:“还有他那个孝喘病,让他有一种多年养成的自卑心理,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我还是能看出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继续看向窗外。
就在大熊以为他已经说完的时候,陈康又忽然开口:“如果他不是秦家人,不是秦游的哥哥,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做朋友的....”
“可惜了....”
大熊的心跳没由来的漏掉了一拍,陈康最后的那句可惜了,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慌感。
因为他知道陈康在可惜着什么。
包厢里是长久的沉默。
一个不想说,一个不敢说。
火车在冰冷的荒原上前行,将陈康载向他的北国家乡,去品尝那胜利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