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阮秋屏,前婆婆不可能只是给沈麒拿衣服,这要是答应了,裴锦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阮秋屏婉拒:“麒儿的衣服都小了,玩具他都不喜欢,不拿也罢。”
“咚”!裴锦拐杖往地上一顿,随即叹道:“小孙子可怜呐,他娘给那点儿银子都不够赔车钱的,我拿什么给孙孙买新衣裳?沈麒啊,怪只怪你娘心狠,奶奶这儿什么都没有,以后只能买别人的旧衣给你穿。”
阮秋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沈老太太居然还卖惨?两千两讹到手,什么衣服不能买?
堂下的吃瓜群众可不管她想啥,早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这做娘的,怎么不给孩子拿穿的?衣裳留着能下崽怎么着?”
“衣裳不一定能下崽,但是她可以留给下一个崽。没听那小孩说么,家里有个相好,没准儿肚子里已经怀上了。”
下面吵吵嚷嚷的,说什么的都有。阮秋屏也担心自己的名声,只好退一步,“麒儿的东西太零碎,待我收拾妥当送过去。”
裴锦目的又不是这个,当然不会应允。
“大人,沈麒每天都玩儿得一身汗,今儿个不拿衣裳,沐浴完让他穿什么?万一阮秋屏说了不算,或是故意拖延,小孙孙还能整天光着不成?民妇还是亲自去一趟,请大人恩准。”
左府尹板起了脸,“阮秋屏,这就是你的不对!给小孩拿些常用之物合情合理,你竟然百般推脱,是什么居心?崔班头,你带两个人同去,要看着沈夫人拿到银票和衣物!”
说完重重拍了下惊堂木:“退堂!”
看热闹的民众渐渐散去,裴锦叫福伯取下睿王马车的徽记,左府尹马上派人给王府送去。
裴锦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塞给崔班头一个荷包,沉沉的。“一会儿还要仰仗大人。”
崔六是快班胥役的头目,马快和步快都归他管,得了好处当然眉开眼笑,“沈夫人放心,我是站在您这边儿的。”
裴锦笑笑,有他这句话就好。她叫上外面候着的沈云柏,让他抱着孩子坐上马车。
沈云柏吓得脸都白了,“娘,这是睿王的车。”
“车上面标记都摘了,还画着王八。你信不信,就算圣上问起,睿王都不见得承认。”
“娘,真的不会治罪?”
“回头王爷还要收咱们银子的,他好意思治罪?”
“不会暗地里下手?”
裴锦淡淡道:“你坐牢那么多天没送赔金,他也没赶尽杀绝;沈麒把车划成这样,他也没喊打喊杀。车都不要了,他不会计较这些。”
沈云柏这回放了心,抱着沈麒和老娘一起上车。
沈麒还乐呢,“爹,我好吧?我挣了新马车!”
沈云柏欲哭无泪,“下回可别这么玩儿,你爹的心都要蹦出去了。”
车行不久就到了地方,裴锦下车后一脚将大门踹开,有崔班头在,门房这回连屁都不敢放。
沈云柏吓得直嚷:“娘,您悠着点儿,别闪了老腰。”
裴锦瞪他一眼,一拐杖削他腚上,“你给我闭嘴,看见你就烦!”
沈云柏疼得嗷嗷叫,“娘轻点儿打,伤还没好又拍烂了!”
裴锦气道:“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宅院是你娘花了半辈子挣的,你把它败出去,亏不亏心?”
是啊,原主当初何等风光,这宅院差不多占了半条街,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夏赏荷冬听雪,春天放纸鸢。里面的陈设布置无一不精,现在倒好,全成阮秋屏的了!
沈云柏噗通跪下,裴锦踢了他一脚:“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一会儿要抬东西干活,你还想躲懒怎么着?”
她二话不说,带人直奔沈麒的屋子。段嬷嬷手速极快,把孩子的物件统统打包。
裴锦坐在一旁指挥:“小床也拿走,换床睡孩子会上火;床幔和被褥都挺新,全拿上,不然沈麒不习惯;这几个柜子也别留着了,都是沈麒用惯的。”
阮秋屏气得掐腰,“沈老太太,你这是拿东西还是抄家呀?”
裴锦笑眯眯,“沈麒,你自己说,这都是你的吧?不能留给别人吧?”
沈麒咬着手指一个劲儿点头,“对,都是我的!”
阮秋屏气死了,熊孩子白养了,就惦记他那点儿家当。
裴锦把整个屋子都搬光,崔班头大声指挥,“你们两个帮着抬到门口,再去雇量板车,一会儿帮沈夫人运回去。”
连衙役都替裴锦说话,阮秋屏彻底麻了。就这样吧,搬吧,我还能跟官府支棱吗?
清空这一间,裴锦又瞄上别处,“沈麒,这吃饭的桌子是你的吧?”
沈麒大声说:“是我的,都是我的!”
“抬走!我孙子离了这个胃口不好。”
上好的黄花梨说抬就抬,顺带拿走几套新碗新茶具,还有阮秋屏刚买的玉箸。崔班头也很上道,只要沈麒点头,那就是沈麒的,抬走抬走全抬走!
裴锦还不算完:“沈麒,你娘那屋也有你的玩具吧?”
沈麒想起来了,“我我我,我娘有盒白球球,我抓过,还有黄圈圈绿圈圈,还有黄小鸟,我都玩儿过。”
“走!去拿黄小鸟!”
裴锦满意极了,这孩子熊是熊点儿,关键时候还真配合。
阮秋屏崩溃得大喊:“那些是珠宝首饰,不能拿!”
裴锦转过头看沈麒,重重叹了口气:“你看,你娘不舍得给你。”
沈麒躺地上就开始打滚,“是我的!黄小鸟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熊孩子衣服都滚脏了,连喊了二十多遍“是我的”,吵得裴锦耳朵疼。
崔班头大手一挥,“少废话,赶紧的,是玩具就得拿,你这妇人还让不让我们交差?”
于是在衙役的睁一眼闭一只眼下,裴锦搂走了几只黄小鸟——黄澄澄的金凤钗、几只黄圈圈——亮闪闪的金镯子、几只绿圈圈——水头不错的翡翠镯、一匣白球球——圆润的大东珠。
阮秋屏心都要碎了。
她双眼蓄泪望向前夫:“云柏,你我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让我受这种羞辱?”
沈云柏的心颤了颤,下意识就要说情,他刚望向老娘,裴锦的拐杖抡起来劈头盖脸就揍,“你想什么呢?敢乱说话试试?”
沈云柏立马怂了,抱着头扛了几拐杖,突然瞧见自己重金购入的紫檀雕花拔步床,想起杜南之那狗东西,也想起阮秋屏假和离变真和离的事实。
他心里恨得要命,把沈麒揪过来,“儿子,这雕花拔步床也是你的玩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