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太太失踪了这么多天,死肯定是死了,这样的结果似乎是一个悲剧。
今天的那起爆炸案,听闻街心十字路口那里死伤惨重,到现在那条路还被封锁着,想来这样的传闻应该不假。
在那里死去的人,似乎都带着普通人的身份,你不知道他们平时的所作所为,对他们的生活缺乏代入感,所以会优先带入到他们的死亡共情之中。
你觉得,那个扰民广场舞老太太的死,和那些在十字路口被炸死的人,谁更可怜一些?
另外,我昨天也问过你一个问题,对于那个广场舞老太太的死,你觉得梦龙小区哪些被骚扰到近乎绝望的个体,他们会感激那名凶手吗?
昨天,你似乎完全逃避了这个问题,选择了一种是是而非的妥协,又像是一种及时止损的共存。
那么,我现在继续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个广场舞老太太的死,和哪些被炸弹波及的路人的死,你觉得那一个更加沉重一些?”
令第五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奇竟然以问代答,继续搬出了昨天那个让第五正感到心惊的问题,甚至今天这个问题的问询烈度,比昨天的那个问题只强不弱。
想想也是,在知道慧娟是一名蛮横的广场舞老太太之后,若是听闻到她因为扰民的问题而被杀害了,一般人在感到世事无常的同时,也会觉得慧娟的死亡与她自身的缺德举动有一定的关联性。
可是对于街心十字路口被炸死的那些路人来说,任谁来评判,都会认定他们是被无辜波及的,他们的死亡是一件应该被哀悼和悲伤的事情。
可是换个角度呢?
若是这些被波及的路人,他们平时也只是一名严重道德失衡人员,那么大家对他的怜悯和悲痛,是不是应该被重新计量呢?
用一种概率论的方式去考虑,在这些被炸死的人中间,难道就连一名道德失衡人员都没有吗?
当生活的复杂程度突然被拉满,对于单独个体行为的评判,似乎也就瞬间失去了意义。
不过都是一群可怜人的相互残杀而已,谁是极端的,谁是被迫反抗的可怜人,似乎很难分清是非对错。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和白奇之间的极端观点碰撞,在这种现实例子的碰撞之下,似乎就显得十分的幼稚了。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第五正似乎也能够明白之前白奇为什么总是露出一种意味难名的笑容。
或许,在白奇看来,他们之间的所有碰撞,不过都是一次对于第五正的戏弄而已。白奇根本就没有正视过他第五正,更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若说小主播杀慧娟,是代表着犯罪集团想要取悦受害者的一种趋势。那么街心十字路口的那场爆炸案,又想要表达什么意图呢?
现如今细数起来,死在犯罪集团手中的人员,已经不仅仅只局限于道德失衡人员了,这也正是第五正觉得犯罪集团的宗旨正在无限膨胀的关键所在。
那么,整个犯罪集团的真正思想层面,又到底是什么呢?
“听起来,似乎确实挺复杂的。
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总是会抓住一个人的道德瑕疵去纠结呢?
跳广场舞扰民不对,难道杀人就对了吗?将两者进行比较的话,好像杀人的危险等近应该会更高一些吧。
再者,应对一名道德失衡者的方式,为什么总要以一种近乎于自毁的方式去应对呢?”
第五正的此番回应就显得更加的露骨,似乎已经达到想要和犯罪集团直接争锋的状态。
此时的白奇似乎就是犯罪集团的一员,第五正正在直言不讳的质问他们为什么要用杀人的方式来处理那些道德失衡人员,又为什么对哪些无辜的人员也能痛下杀手。
一个已经快要异化为极恶团体的组织,又有什么资格去充当正义的守护者,继续去执行所谓的罪恶审判?
在丢出此番咄咄逼人的质问之后,第五正试图在白奇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或震惊的神色,可是白奇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一般,根本就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情。
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白奇在大量杀人之后已经变得对任何事情都无感了,还是因为白奇对于第五正的态度就是极其轻视的,对第五正的任何表态都极其的无视。
“你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总是喜欢以一种良性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你曾经口口声声的说,要去正视人性之中的卑劣面,要去正视,可你真的去正视了吗?
老是说些十分幼稚的话语,让这个向善,让那个向善的。
又或者,你只是打着人性本恶的旗号,在贩卖你那半吊子的人性本善理论?
你似乎忘记了,梦龙小区的那个广场舞老太太之所以失踪了,就是因为被骚扰者已经被逼得没有任何办法了,才会走向极端的。
你觉得,当一个已经完全崩溃的个体,他会在乎自己的报复行为符不符合道德吗?
那个杀掉广场舞老太太的人,正是因为所有的理性、非理性的办法都用了,还是阻止不了那个蛮横的广场舞老太太,在极其绝望的情况下,才会走向极端的。
一个被逼到没办法的人,一个已经被逼到完全绝望的人,你却在一旁傻不拉几的劝人向善,劝人一切要向好的方向看,这不是很幼稚吗?
未经人苦,莫劝人大度。
搞得好像就因为受苦受难的不是你,所以你就可以胡言乱语的大谈宽容之道。
怎么,是想苦其他人受,道德上的优越感你独自获得,是吧?
你这种说话不腰疼的人,到底贱不贱呐。”
依旧是那种平淡的语气,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面容,但是其言语之中频繁蹦出来的轻视词句,还是实实在在的显示出了白奇对于第五正的轻视之心。
此情此情,第五正只能感觉到白奇对他的态度就是极其无视的。
或许,白奇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将他第五正给当成一个合格的对手去看待,只是觉得第五正就是一个满怀美好希望的小屁孩,一个乌托邦主义者而已。
白奇这番非常重要的批评,终于引得白雪抬头看了过来,当他看到第五正那丝毫不慌的体态之后,便再次将头颅低了下来。
两个顽固的人,确实挺难相处的。
第五正继续打量了几眼面前埋头吃饭的白奇,感受着他身上那种冷漠到极限的轻视之感,在某一个瞬间,第五正又觉得有些好笑。
愤怒的气势威慑,刻薄的言语奚落,这其实都是内心失去平衡之后的一种本能爆发,是为了让被羞辱的对方能够感知他心中的愤怒,同样也是为了震慑住对方,让对方心中产生难受和畏惧的感觉。
但不管怎样,经由第五正的主动攻势之后,白奇心中的不满之感已经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让白奇这个极度冷静,又或者说极度冷漠的他,已经想要对他第五正进行一些实质性的侵略举动了。
虽然作用不是太大,但确实是有用的。
这样的主动攻击,不管是挑动了白奇这个普通商人坚不可摧的价值观体系,还是让白奇这个犯罪集团成员感知到了来自于他第五正的强烈责问,这样的举动,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主动进攻吧,就算会引发一些可以预知的可怕后果,第五正也已经有些不在乎了。
更何况,若是第五正在试探完毕之后,再次遭受了来自于犯罪集团的猛烈攻击,白奇的身份其实已经有些呼之欲出。
若是真能刺激得白奇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举动,那么对于可能的犯罪成员2号魏阳的刺激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我倒并不怎么认为我的想法略显天真。
在你之前的认知之中,觉得只要有钱,那些受到广场舞骚扰的居民便可以随意换个环境生活,当时我也陈述了人类社会的复杂性,这个世界上有你喜欢的人,那么就会有你不喜欢的人,盲目的逃避,不一定会取得一个良好的结果。
所谓情商,就是能够和自己所不喜欢的人至少做到表面上的愉快相处,在自己所不喜欢的地界保持一颗平和之心,这也是人类在应对复杂社会环境时所孕育而出的处世哲学。
一个总是惯于逃避的人,一个总是希望自己的邻居会是个谦谦君子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最为幼稚和不成熟的。
和自己所喜欢的人相处,怎么样都是快乐的,但仅仅只是凭借着这种同类而聚的本能和天性,一个人又能够走多远呢?
对于一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而言,她又没杀人放火,将之处以极刑,肯定有失偏颇,因为自己内心被无限放大的愤怒而去杀人,这似乎又陷入到情绪管控方面的误区之中。
对于一个扰民的广场舞老太太,对其进行劝解和引导是必须的,但因为这种矛盾而去选择无限制的对抗,这似乎就是一种选择上的错误。
渴望环境的平和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因为环境的不和谐而去选择无限制的对抗,甚至是去杀人,这不过就是在打着苦难的幌子在发泄自己心中的私愤。
苦难,并不是你堕落和作恶的理由,同样,无知也不是。”
经过这样的一番解构,第五正将谋杀广场舞老太太的偏激举动做了一番定性,更是针对白奇所言的独立个体,低素质且绝望的独立个体做出了限制。